正文 第7章(2 / 2)

梁德根坐在桌前呼呼呼地喝著稀飯,故意把聲音弄得很響,說:“那隻母雞不是還在生蛋嗎?早飯煎個蛋也好,天天榨菜,我都吃怕了。”

“能有飯讓你吃,你已經要拜謝天公祖啦!一分錢也沒賺回家,每天都是吃我的,我有金山銀山也讓你吃光了,你還算個男人?不如去死好了!”蘇金菜看了兒子一眼,憤憤地把勺子裏的豬潲水倒了一半回鼎裏,留著另一半伺機行事。

梁偉東繃著臉往樓梯走去,說:“你想潑就潑,你們的事我不管。”

“你們姓梁的這個家我受夠了。”蘇金菜抬頭對兒子說。“你不用威脅我,我手腳還能做,

大不了我就住到兩個女兒家去。這世人給你們梁家做牛做馬,小心我下世人報複你們。”

梁偉東懶得跟她多說,上樓開了房門,直往床鋪走去。因為頭昏腦脹的緣故,床鋪看起來傾斜得比平常厲害,似乎人一躺上去就會往下滑落。越走近床鋪,腿腳越沒有力氣抬起來,梁偉東像衝線的短跑運動員一樣撲向床鋪。就這樣好好睡它一天,晚上再到金三角狠狠吼它一個天翻地覆,生活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房門上橐橐橐響著,響幾聲停了,停一下又響幾聲,畏畏縮縮的,梁偉東不用看也知道是父親,根本不想理他。但是梁德根很有耐性,敲敲停停,半天不肯離去。

梁偉東從床上跳起來,厲聲吼道:“怎麼啦?你手癢是不是?”

“是我……”父親怯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誰不知道是你!除了你這個懶鬼還會是誰!”梁偉東走過去把門拉開,恨不得在父親那猥瑣肮髒的臉上抽一巴掌,“怎麼啦?”

梁德根的身子好像是在發抖,他抽動著鼻孔裏的鼻涕,朝兒子伸出一隻女人般光潔的手,聲音哆嗦地說:“你……有錢嗎?”

梁偉東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百元紙幣,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他的臉上擲去,然後怦地把門摔上。

“好,好,你睡……”梁德根的聲音充滿感激與討好,他把貼到臉上的百元紙幣小心地揭下來,恭敬地折了一折,無比珍惜地放進貼身的內衣口袋裏,然後十分了不起地昂起頭,咚咚咚走下樓去。

梁偉東迷迷糊糊睡著了,在睡夢裏他看見了黃源水。黃源水和撞死那天一樣,穿著一件從石獅買來的夾克衫,皮笑肉不笑地說,賭偉,你真是山城的一顆賭星啊。梁偉東伸手想要拍他一下肩膀,他卻倏忽不見了,眼前變成劉誌華的臉。

“哎,你看見許光平沒有?”劉誌華搖著他的肩膀說。

梁偉東知道夢隻是短暫的一瞬,現在麵臨的是活生生的現實,他從床上坐起來,揉著眼說:“他告訴我說要去西坑……”

劉誌華便把剛才電話裏聽到的喊聲複述一遍,梁偉東兩眼猛地睜大,腳在地上蹬上臭烘烘的皮鞋,立起身說:

“敢是真的被抓啊。”

劉誌華點點頭說:“光頭這個人,說不定真的……”

“走,去打電話問問!”梁偉東果斷地說。為朋友兩肋插刀,一種神奇的力量霎時注入梁偉東的身體,他精神煥發地和劉誌華出門而去。

通過圩尾街吳美英鹵鴨店的公用電話,梁偉東找到了大姐夫的表弟即西坑派出所副所長魏三明,證實了許光平剛被他抓獲不久。他們在電話裏無法詳談案情,梁偉東放下電話,向劉誌華說:“光頭這鳥人,果真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