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則是無可挑剔的好女人,或許從客觀上講我的母親還比不過她。這很容易理解:妖精大多都是變化多端、嫵媚迷人、能歌善舞的。我猜我的父母和她之間或許也沒有什麼曲折離奇的故事,很容易想象,大概是年輕時的葉佩華在某次去上海出差時和這個女人偶遇,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她,以致與自己的妻子離婚。任何一個男人愛上林姨,我以為都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她是我喜歡的女子,如果不是狐狸精這個性質,我會將她當做心目中理想的女人的形象,可是為了母親,我必須否認她、輕視她,在這個家裏,隻有我還記得母親,她的靈魂隻有依附於我了。母親,我身體裏流著她的血液,卻不認識她,對她完全沒有活的印象;林姨,以非常美好的形象,站在母親的角度每天照顧我愛護我,與我一起生活。我在這兩個女人中間猶豫掙紮,搖擺不定。我知道林姨也是不能完全安然的,她完全被動地多了一個女兒,一個需要精心對待,卻對她態度不清不楚的人。

林凡和我一樣。一個也是自己的母親,一個也是自己喜愛的女子,林姨對我的種種種種的好和我看上去不夠熱情的反應,使他不知該站在誰的一邊。他認為他的母親是一個完美的好人,他認為我應該和他一樣全心全意地愛她孝順她,可是我不能這麼做。男人從不害怕自己所愛的女人給自己添麻煩,但是決不希望身邊的女人之間搞出什麼麻煩來,當他們看在眼裏,便覺得心煩意亂至極。可女人往往就是這麼的麻煩。這種麻煩,父親看不出來,他還單純地沉浸在擁有了一個女兒的樂趣當中,林凡卻看得出來,他是個畫家,眼睛精準得像把尺,靈敏得像個測光儀。於是我們不如以前那樣默契了,有時候我不想和他說話,我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也許,相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相處卻難得多。尤其是這麼多人,這樣矛盾地相處。我給舅舅家打電話,孔雀還是不願意理我。舅舅說她高考還算發揮正常,上美術學院應該有把握了。這就好,我想,我們是無法再回去從前了。可我還是很希望回去。

八月中的一個晚上我從陽台上的門進到了林凡的房間。他躺在床上,但是沒有睡著。“知秋,你怎麼過來了?”他小聲問。

“我想你了。”我褪了拖鞋,在他身邊躺下,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

他笑了笑,很久不說話。

“你睡著了嗎?”我問。

“沒有。”

“想什麼呢?”

“……知秋,你最近,不是很安心吧?”

“嗯……你摟我一會兒。”

他側過身來,將我完全地摟在懷中。過了一會兒,我說:“我想走了。”

他鬆開我,說:“好,乖乖睡吧,晚安。”

我下床,穿上拖鞋,放輕了步子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晚安,”我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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