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問……”
“行了!”崇禎見兩人誰都未能說清子午卯寅,便生氣地打斷了他們,“盡是虛詞飛語,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祖象升為我大明第一良將,是朕親自拜請的大總督,至今竟然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是可忍,孰不可忍?”說著吩咐溫體仁,“溫愛卿你身為首輔,立即挑選正直奉公之官,實地查明,如實稟報!”
溫體仁見一場風雨已過,自己重得皇上的寵信,心中一喜,連忙躬身致禮:“臣領旨!”
“溫愛卿!”崇禎叫住起身欲去的溫體仁,“準備派何人去啊?”
溫體仁:“臣擬請毛雲龍前往,他官拜監察禦史,責無旁貸,理應督辦此事。”
陳新甲不待溫體仁說完,便搶言道:“啟奏聖上,臣提議吏部都給事中吳麟征前去,此人為官正派廉潔,剛直不阿,可承辦此事。”
溫體仁正欲言分辯,崇禎揮手打斷了他:“就派他們二人,共同查辦此事吧!”
洪承疇是名風流儒將,江山美人,無所不好。現今終於如願以償地迎娶了蘭心蕙質、心高氣傲的花魁妥娘,興奮得他幾近樂不思蜀。這些天來,也是戰事順利,李自成拋戈棄甲、一敗如水,被圍困在孤山之中,已成甕中之鱉。故此他一直沉浸在與妥娘的詩畫唱和、琴棋娛樂之中。
可今天,當他又在陝西的總督府內,與妥娘對弈的時候,這位平時走起棋來舉步若飛之人,今天卻是一步一鬼、遲遲疑疑,手捏著棋子常常不知落往何處,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妥娘是何等機敏的角色,丈夫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眼裏:“官人今天是怎麼了?屢屢錯投棋子,心不在焉啊!”
“唉!”洪承疇索性放下棋子,長歎了一聲,“自祖象升戰死沙場,大概調我入衛京師的聖旨不日就到了!”
妥娘未曾深思:“這有何不好,我們又可以回京都了!”
“這一走,隻是平白便宜了李自成!”
溫體仁官邸,一張飯桌上放著豐盛的菜肴,熱氣騰騰的紫銅火鍋擺放在飯桌中心。火鍋旁是各種時鮮菜蔬、山珍海味以及各式美酒。
溫體仁正在設宴款待調查歸來的毛雲龍等人。
溫體仁滿臉堆笑地揣起酒杯:“數九寒冬,各位頂風冒雪,實地察訪,一路辛苦,勞苦功高哇!老夫略備薄酌,一則慰勞,二則感謝!來,幹!”
“幹!”眾人因皆是溫體仁的黨羽親信,故他們既不客套也不相讓,操起酒懷一碰,便仰首痛飲起來。
毛雲龍因係監察禦史,又是這次奉旨察訪的頭目,所以他剛喝了一杯,便搖唇鼓舌地稟報道:“這次已徹底查訪清楚:祖象升確實已死,不過不是戰死沙場,而是在酒樓上摟著青樓妓女飲酒作樂,觸犯天怒,酒樓失火,因酒醉如泥,不及逃命,焚身而亡!”
一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官員邊吃邊補充道:“酒樓我等皆去實地察訪,不少人言稱親眼目睹祖象升被燒焦的屍體。”
“好!好!”溫體仁喜笑顏開道,“祖象升怎會有如此下場呢?”
“這都是他遇敵退怯,不敢迎戰所致!”毛雲龍說著遞過一紙疏文,“上報朝廷的奏疏已經詳實記錄,請溫大人過目。”
溫體仁接過疏文一閱,不由誇獎道:“很好!這回讓皇上看看祖象升到底是什麼東西!畏敵如虎,臨陣脫逃,拒戰之罪當應剝奪世代庇蔭,株連九族!”說著,興奮得不待吃完,便站起身來一聲吩咐,“備轎!待老夫即刻呈送皇上!”
“隻是,這篇疏文,吳麟征他不肯具名簽署。”毛雲龍望著興致勃勃的溫體仁喃喃地加了一句。
宛如聽到一聲霹靂,溫體仁剛欲邁出的腳步立時停止了:“為什麼?”
“他堅持祖象升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溫體仁氣得返身一把抓住毛雲龍:“你為什麼不早說?兩人同去查辦,一人不肯具簽,這疏文怎麼上送?廢物!”
偏偏這時,家人走進報告:“大人,轎子已然備好!請大人進宮…”
“還進個屁宮!”一向不罵粗話的溫體仁氣咻咻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家人不知如何地呆愣在那裏……
毛雲龍望著這木頭一樣的死人,一揮手:“不要了,下去吧!”
家人正欲離去,溫體仁突然叫住:“回來!就用此轎去接吳麟征,老夫設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