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井然有序、訓練有素!
吳三桂用炯炯的目光掃視了一遍之後,威嚴道:“諸位將官,聖上緊急宣召我關寧大軍進京勤王,並將關寧區域六十萬民眾遷徙關內。時日緊急,軍務繁劇,滿清騎兵又分布我關寧四周。我軍不但要全師而退,而且要保護民眾不要傷亡。更為重要的是京師危殆、軍情似火,不能有半刻的延誤。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關寧鐵騎為朝廷分憂、為國家解難的時候到了!”
眾將齊聲呐喊:“誓死效忠朝廷,共赴國難,為國分憂!”
吳三桂待眾將平靜下來:“如此大規模的行動,依常例至少得準備三個月,可如今京師危難,形勢十萬火急,我們不僅準備三個月已不可能,就是兩個月、一個月、半個月、十天也均不可能!我們隻能有三天的準備時間!為此,本帥命令,三日內,各營須將糧草輜重全部裝車,並將各縣民眾按軍營次序編隊完畢,三日後,我大軍將連夜拔寨起程、入保京師!”
眾將官:“遵令!”
吳三桂走到桌前,望了望那柄尚方寶劍和崇禎親賜予他的那柄大刀,然後轉過身體,目光如炬,利刀般地威視著眾將領:“諸位,這次大撤退,我軍是奔赴國難、消滅賊寇、保我京師,以盡軍人之職!如有不盡心盡力者,有中途叛逃、畏縮不前者,有動搖軍心、不聽將令者……”他用手指著盤中,“這個叛逆之頭,就是下場!尚方寶劍在此,我定斬不赦!”
眾將雷鳴般大聲宣誓:“一切聽大帥調遣,效忠皇上,效忠大帥!”
聲震屋瓦!
第四天,即公元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五日,吳三桂率領著八萬鐵騎,連同六十萬民眾,乘著夜色,撤退關內。遼東曠野上,人馬連同民眾,彙成一股黑壓壓的人流,緩緩向山海關方向湧動。
就在吳三桂被封平西伯,浩浩蕩蕩向京師進發的同一天,北京城外的一座古廟內,有一位衣衫襤褸的官員萎縮在牆角待罪,他就是不久前還炙手可熱、不可一世的前首輔、“奉旨出征”的周延儒。隻因得罪了太監曹化淳遭揭發後,以貪贓枉法罪罷官還鄉,今又被調來京城待罪。
門外開鎖聲。
看守人員進來:“周延儒,接旨。”
周延儒一聽“接旨”,振奮了起來,他忽地站起,邊整理衣冠邊問看守:“皇上是對老夫施恩免罪,還是重新起複?是因老夫的上疏,還是同僚的救助?”
此前周延儒曾以家私珍寶賄賂太監同事,求他們代為美言,並親自寫信給皇上,為自己的罪過開脫狡辯。今見皇上果真來了聖旨,自以為是事情有了結果,皇恩浩蕩。所以他極欲知道是因自己的上疏,還是哪位同僚的救助,是施恩免罪,還是重新起複?
對他的急切發問,看守人員根本不理睬,任由他自言自語。
廟外,陽光刺眼,周延儒眯起眼睛,竟然沒有看清來人。
來的是法司官,他徑自大聲宣詔:“聖旨。著佞臣奸相周延儒,賜令自盡。欽此。”
周延儒一聽“佞臣奸相”四個宇,立刻癱倒在地,“賜令自盡”這後四個字雖沒聽清,但他已知曉,肯定是這一結果了。
看守上前將他扶起。周延儒看到禦賜的白綾已經掛在了院中,並已打好了結,他久久地凝望著這“禦賜的白綾”。
周延儒突然一聲獰笑:“佞臣奸相?賜死?我周延儒萬曆年間中狀元,天啟朝中執掌南京翰林院,本朝兩屆首輔……三朝元老,我何嚐不想做個輔國良相?但,生不逢時又能奈何!一切都是皇上聖明,可皇上愛的是奉迎拍馬,我敢不做佞臣奸相嗎?做了佞臣奸相,卻又落得這般下場……這難道都是臣之罪?”
刑部來的法司宮見他瘋顛胡說、信口雌黃,連忙轉向執刑人員:“還不快伺候周爺!”
執刑人員向周延儒一禮:“伺候周爺升天。”
幾個人一擁上前,不待周延儒掙紮,便將周延儒強行架起,掛進了白綾結好的環套,然後一腳將下麵的板凳踢出了老遠……
過了一會兒,北京的郊外荒野,孤零零的一輛牛車上,載著周延儒的屍體。上麵隻蓋著一領草席,一雙赤腳露在車外……時近黃昏,老牛破車吱吱扭扭地向天邊走去,越走越遠,人影也越來越小……
可憐大明的三朝元老、兩屆首輔、萬貫家私,就這樣默默無聞、孤苦伶仃、形影相吊地走了。荒涼的曠野上隻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車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