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如果過去靈龍是一個不懂得感情的人——現在他懂得了。

他喂曼兒喝水,擰了毛巾為她擦臉。曼兒睜眼時,他柔聲斥責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曼兒伸起手來勾住靈龍的頸子,靈龍不自禁俯身去吻她,輕吮她花苞似的唇,還有她的小下巴。現在曼兒的雙頰勻上了一抹微暈,使得那張秀美的臉成了白裏透紅,她看他的時候,眼神嬌滴滴的……這女孩兒忽然在清純中散發出一股誘惑。

那是教人最沒法子抵擋的誘惑。靈龍呻吟著掙紮開來,喉嚨變得幹燥。

「-歇一歇……我下想再去倒點水。」

靈龍匆匆下樓,沒去倒水,也沒再回到曼兒房間。客廳有張藍沙發,飛滿了暗紅蝴蝶,他坐在那裏像那群蝴蝶一樣心神不寧。

他身上彷佛倒留有一縷曼兒的體香,被她挑動的那一點綺念還在作弄他,使得他熱頭熱腦的。他覺得自己心理上未免有點卑劣,曼兒還是個純真的少女,不解人事——這未必表示靈龍本人就具有豐富的閱曆,然而對曼兒產生他所產生的那種遐思,怎麼想就是覺得有點該死!

一雙玉似的清涼的手臂自後繞住靈龍的肩頭,他震了一震,嚐試扳開她的手銬。

「為什麼起來了?-該睡一覺的。」

「我要你躺在我身邊,陪我。」

這下靈龍知道他必死無疑。他被曼兒的小手緊緊牽著,無助地隨她上樓。

曼兒偎著他躺,她的身子不知怎麼感覺格外的嬌小,她的臉蛋則安置在他的肩窩,微微的鼻息搔他耳朵的癢。她靜了許久,靈龍以為她睡著了,她卻仰起臉來吻他的下巴,說:

「你有漂亮的下巴……」

靈龍屏住氣躺在那兒。

她吻他的鼻子,說:「你有漂亮的鼻子……」吻他的眼睛,他的眉毛,最後到他的嘴……濕潤的吻,她軟熱的小舌輕輕碰著了他的唇。

靈龍猛一顫抖,禁不起如此私密的接觸,理智要他把她推開,衝動要他把她抱住……他把她推開了。但他絕不理智。曼兒向他抬起頭,月光印在玻璃窗上,她小臉晶瑩。

「靈龍,我愛你。」她耳語。

靈龍太心悸了,吃力地說著:「你隻要愛我就行了。」

他成了一個失去抵抗力的年輕人,完全抵抗不了這女孩的嬌小、脆弱、羞澀。他顫顫地褪下她月白色的底衫,她小小的胸脯有著嬰兒似的柔軟滾圓,他把它握在掌中,像握住她的心。

都是第一次,有點忙亂,有點笨拙,然而依舊有激楚而蕩人的波浪。曼兒在靈龍懷裏,她曾經幻想過,揣測過的那一些,都變成了真真實實的甜蜜、疼痛和溫存。她與他緊緊相貼,她的心撞擊著他,他的心也撞擊著她。

那樣的撞擊交織出來的心跳,熱烈得使兩人都昏眩了,她攀著他,他也攀著她,從深藍激情的夜空飛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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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靈龍才覺得耳朵裏那鬧烘烘的血潮,終於緩和下來,他試著動一動他酩酊大醉的軀體,沒想到它居然還有知覺!他還以為經過那樣激越的狂歡,會讓人從此半身不遂!

曼兒蠕蠕動了動,靈龍低頭看她,她到現在還緊咬著嘴唇,貝齒陷入唇裏,就要把它咬破了!靈龍俯下身去吻她,想安撫她那依然緊張的唇與齒。他在曼兒嘴上悄問:

「我傷害了-嗎?」

一口氣細細地吸進去,靈秀的雙眼睜開來,眼底有柔情。曼兒把這羞愧的年輕男子擁住。

「沒有,」她對他說,「你讓我覺得好幸福。」

靈龍悠然閉上眸子——他沒告訴她,這正是他心深處的感覺。

這小女人依偎著他,想睡了,惺忪了一會兒,他聽見她呢喃道:

「靈龍,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靈龍的眼眶突然刺痛起來,他用雙臂把曼兒擁緊——他有一種悲劇性的預感,曼兒的願望不能夠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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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醒來的時候,屋簷上充滿歡樂的鳥叫聲,曼兒卻顯得特別的害羞,靈龍哄了她半天,也不能夠使她抬起臉來。

他手撫著她光滑纖小的背,在她頭發上微笑。「我的夥夫頭要賴床,我得另外尋一個來籌備我的三餐了。」

曼兒揚起頭,小臉一團粉紅,叫了聲,「不!」奮力維護她職業上的地位。

兩人在明亮的天光下乍然相對,別說曼兒害臊,連靈龍都有些赧然,但是臉靠得這麼近,難以逃避,靈龍索性靠過去,輕輕吻她,誰也看不見誰難為情。

他不免問她:「我算不算是欺負了-?」

曼兒沒作聲,隻一徑搖頭。

他還是懷疑,喃喃道:「我怕-這樣太過犧牲了。」

「我願意把一切都給你,甚至為你而死!」她一片赤誠的喊。

靈龍突然感到一陣痛苦的情緒,鬼魅般地襲上心頭,他想控製它,卻控製不了。他一言不發的放開曼兒。曼兒見他轉眼間沉下臉來,又吃驚又迷惑,摟住他的肩頭問:

「靈龍,靈龍,你怎麼了……」

他掙脫她,滿麵陰沉地對她說:「我不會愛任何為我而死的人……我不會以死來向我要脅的人!」

靈龍套上衣服就要走,曼兒傷心欲絕,抓著被子要起床,不料胸口一陣劇痛,喊了聲他的名字,整個人就「咕咚」一聲跌下床去。

靈龍見狀大驚,衝回曼兒身邊。「老天——我做了什麼?」他把曼兒抱進懷裏,眼底滿布著自譴之色。

她的臉整個變得雪白,手抓著胸口,咻咻氣喘。「不、不是你!」她不要他責怪自己。「我……我心髒不好,這幾天忘……忘了吃藥。」

「-的藥呢?」靈龍急問。她一張臉都迸出冷汗了!

「藥沒了……我沒去看醫生。」

「哪家醫院?我馬上送-去看病。」靈龍把一件披掛在椅背上的白色睡衣抓下來。

「葛胸科,」她微弱道,「在江陰路。」

二十分鍾後,葛胸科醫院的玻璃大門,被一名惶急的年輕人踢開來,他穿了件灰綠條紋的絨布褲,一件寬大的白襯衫,衣上的扣子全敞著,滿頭淩亂的鬈發,紛披在眉間,他把一個嬌小的女孩抱在懷裏,大步衝到櫃台。

「醫生在哪兒?這裏有個心髒病發的病人!」他吼道。

櫃台後方,一名著紫外套的女子慢慢站起來……她的身段十分纖麗,膚色極白,臉上有對濕濕綠綠,像陰雨不斷的森林那種色澤的眼睛,她是個漢化的白種人,經過祖先在中國落地生根生活了幾代,留下的是徒具洋貌而無洋味的後世子孫。

她直勾勾看著他,好象看著一個從黃土墳裏爬出來的鬼。

「薛靈龍……」她粗嘎地喊出他的名字,喉嚨像鏽了似的。「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朵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