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半夜,兩聲驚雷過後,瓢潑的大雨鋪天蓋地。四名漢子頂著雨水抬著一頂轎子停在侯府門前。轎子裏出來一方冠玉簪衣著華麗之人,“哎喲,候大將軍,這遭罪的天,非叫人家來!”
侯晉連忙拱手,“千庭大人,實在抱歉,的確是府上有要緊的事兒,棘手得緊,非得您出麵不可,這才叨擾了。”
“哼!得,既然非得人家來,那就瞧瞧吧。”
這千庭葉明明是個男人,聲調和步伐都極像女人,尤其是他如花的麵容以及手裏那柄緋紅的羽扇。傳言說他原本是太後欽點給三公主的駙馬。那年中秋他陪新皇帝出遊,恰遇刺客,他替皇帝挨了一刀。不想那刺客變態,正傷了他要緊處,此後成了不男不女之樣,駙馬也做不得了。為了彌補他,皇帝給他直接提到了四品禦史,官階竟與他老爹平起平坐,除了那方麵常被人背後議論之外,倒是沒幾人敢惹他。
侯晉一個八尺男兒,看他這娘裏娘氣的實在窩火。他想這要是個婆娘他便有十分的興趣,可不男不女妖裏妖氣,焦死人了。不過人家官比他大,加之有求於人,還得恭恭敬敬。
兩人來到那地牢的刑房,三具屍體並排擺在那裏,因為天熱的緣故,已經散發出腐臭的味道。千庭葉趕緊用扇子擋住了鼻子,“嘖嘖嘖,死了多久了?”
“這大胡子是昨晚黃昏,口中被戳入一截扁擔。這兩人是今早死的,中間這個是被擰斷脖子,右邊那個我看不出來怎麼死的。所以特意請您來瞧瞧,到底是什麼人幹的?”
“同一個人幹的?”千庭葉聽後神情忽變,立馬將扇子別在腰間,從衣襟裏麵掏出一副手套,開始檢查三具屍體,動作細致敏捷,並無半點扭捏。他又看了看腦袋已經變形的大胡子,“能把這麼粗糙的東西直戳入人口裏,非得巧妙的力道和極快的速度不可,一般人可做不到。”他又檢查了另外兩具,尤其仔細檢查了右邊那具,“這是中毒死的。你瞧!”他指著那死人耳朵後邊的一顆痣一樣的東西說。
“怎麼說?”侯晉瞧著分明就是一顆普通的痣,而且很小。“沒錯,中毒。”千庭葉皺著眉頭,“借劍一用。”說完頃刻已拔出侯晉的佩劍,在那位置劃拉一個小口,然後又送劍入鞘,還稱讚“好劍。”
侯晉被他柔媚的語調逗得一激靈,渾身起雞皮疙瘩。見他扒開那小口摸索片刻,取出了什麼東西放到火把前麵,“看!”“這?”侯晉不懂,那看著就像一根豬毛而已。“這是毒針,很特別的毒針,入體就會開始融化,再晚些時候,恐怕就找不著了。”“那這毒針是什麼人用的?”侯晉十分緊張。
千庭葉搖頭,“不知道,聽說二十年前有人用過。”“不對啊,聽他們說,那人隻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可能都不夠二十歲。”侯晉懷疑他這繡花枕頭在裝腔作勢。“哼,你不信我?”千庭葉立刻沒好臉色。侯晉連忙道歉,“噢,不敢。隻是,這到底是什麼人呢?”他很急切。
“嗬嗬,將軍家怎麼與這樣的人扯上瓜葛了?”
侯晉稍猶豫,“哦,都怪我管教無方,我那老爹不知怎麼惹上了這樣的人,昨兒個鬧的是非....”他把侯老爺的事兒粗略講了,卻丁點不提朱九母子的事兒。
千庭葉聽後笑了,“你們侯門父子關係倒是有趣,那將軍希望人家幫什麼忙呀?”
侯晉極力控製住對他這語氣的反感,“此小賊在我侯府殺人,太猖狂,不治咽不下這口氣。千庭大人可否幫忙抓獲此人?”“這人恐怕不好找,風險可大著呢。”千庭葉笑了笑,扭捏伸出一柄手掌,“少了這個數,人家可不願意。”侯晉想這人果然如傳聞一般貪財,明麵上在朝廷辦事,背地裏幹私活斂財,但他也懂得規矩,豪爽道,“隻要能抓到這個活人,我給您翻倍!”千庭葉立馬雙眼發亮,“成交!看來將軍這口氣的確是不好咽啊,嗬嗬。”
談妥之後千庭葉離開侯府,雨已停,天也快亮了。他動作也是快,僅僅一個上午就追查到了小鎮上,進了那家他十分看不起的小客棧。
花娘子見他進來,愣了片刻,隨即畢恭畢敬迎過來,與他隔著兩步問,“大人,吃晌午飯呢,還是住店呢?”她心頭嘀咕這人準是個“閹人”,穿著這麼華麗的閹人,可能是宮裏當差的公公,得罪不得。
千庭葉抿了抿嘴,“本大人!過路歇息。”
花娘子沒明白,“您是坐下吃飯歇息呢,還是....”
“廢話!歇息當然得躺著!”
他突然厲聲,花娘子嚇得花容失色,又勉強笑道,“嗬,這會子房間多著呢。您要先選一選嗎?”她小心翼翼,手心都冒汗了,心想果然太監不好伺候。“不選了,直接帶我去最好的那間吧。”花娘子聽他口氣更確定這人來頭不小,可又生疑,這麼個人來她這小店做什麼,不得不趕緊領了他去一號房,“這是咱家最好、最寬敞的房間,您可滿意?”千庭葉環顧一圈,“湊合”,遞給她一大錠銀子,“去弄些酒菜來。記住,要最好的。”“哎,明白。”花娘子捧過銀子躡手躡腳出去,又輕輕關好門。
等她又端著酒菜進來時,千庭葉正坐在桌前。“您慢用。”她擺好後準備離開。“老板娘陪本大人喝兩杯吧。”千庭葉用扇子指了指身旁的凳子,“一個人可多沒趣。”“這....”花娘子見那凳子就放在他大腿邊上,心頭不大願意,但又怕他生氣,於是坐下來陪他。他還是講信用,隻叫她喝了兩杯。但花娘子已覺暈頭轉向,心叫莫不是遭了道,可是已經晚了,她完全沒有力氣,整個人癱軟下去,腦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