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情兒女大多都得失戀,失戀了又大多“嚶嚶”哭上一氣,念幾遍“問世間情為何物....”,再自創幾句情愛真理,譬如“世上最痛心之事,並非茫然一生尋不得那心愛之人,恰是以為遇到了那人,傾付以真心後卻發現所愛非人....”但這種話絕不是金兒能想得出的。
金兒失戀後走了極端,她但凡見著成對怪好看的東西,必定要將其分開。她的手法粗暴中夾雜著些許殘暴,看見東街口一對挺好看的情侶,就衝過去擄走一個丟到西街口去。看見一對可愛的肥肥鴨,就抓了一隻當著另一隻的麵把毛拔光。看見河裏一雙魚兒遊得歡暢,就抓了一條烤得噴香後吃掉。看見人家車軲轆並行,就強行給人卸去一個。她如此這般為非作歹的時候,”秦勉之經“竟然沒有阻止她,怪哉!於是她做了更離譜的,喪盡天良地偷走了一隻縣衙門口的石獅子,怨氣衝天地給扔到了糞坑裏,據說那對石獅子是太祖皇帝曾經路過時捐的,急得縣太爺連夜重金懸賞尋回石獅,她又費勁巴力將那獅子撈起來洗刷幹淨給人送回去,縣太爺感激涕零差點給她跪了,嚇得她提了賞銀撒腿就跑。萬幸,她對成對的銀子沒有任何怨念。但此事竟為她打開賺錢思路埋下了伏筆,不過那是後話了,眼下她還是以紓解失戀為重。最後讓她解氣的是,她看見了一棵蒼翠挺拔、枝繁葉茂、綠蔭如蓋的大樹。那樹的葉子全是對稱著兩片長的,每一片葉子都鮮嫩可人,整棵樹亭亭玉立,風姿卓絕!她對這棵樹以及樹上成對的葉子十分欣賞,遂將成對的葉子都削掉一片,最後還數了數,夠一千片才滿意了。這棵樹也是倒了八輩子黴,陽光雨露茁壯生長,竟被她摧殘至此。唉,枉自嗟,隻道冥冥中自有機緣,大約前世欠她情太多,在佛前苦苦求了一千年,才換得今生被她摧殘!!!
削完那棵“千亭葉”之樹她終於鬆快了許多,徒步行了四天三夜,不知越城幾座,不知翻山幾峰,終於蓬頭垢麵回到那街口的餛飩攤兒。但水老頭不在,像是許久沒開張。她在附近遊手好閑了兩日,水老頭兒還是沒出現,隻好跑去他那破屋找。
破屋雖然還是那麼破,但修葺過,倒像個人住的地方了。“老頭兒!”她到處喊,也沒回應。茫然一陣,她來到堂屋,翻上房梁那最粗的一根柱子,從中間的一處縫隙叩開,從槽口裏取出一小鐵盒打開,裏麵一封信和三隻鑰匙。她坐在房梁上讀了那信,信分兩張。
上麵一張寫著:“小五,你若見此信,我已不在人世。勿需疑慮,也不必查找,隻這幾件事與你交代。其一,後院蔥花地埋有三口鐵箱,都是留予你的。其二,你須守我那攤兒兩月,若有人來付銀子,你便收下。若老大和小六來討銀子,如數付給,各人賬目清了。其三,最後一件差事,須得你親自去辦,事簽附後。再者,回想幾十載,我老頭兒渾噩半生,隻你相伴那幾年,陡增無盡樂趣,實視你孫女兒般。往後你且安心尋你娘,若尋不得,著一好夫婿過安生日子,不可再染江湖事,切記!”
“老頭兒....”她看完信心頭似被塞一塊大石,老頭兒從不犯糊塗,既然寫這信,恐怕真出了事。
再看另一張事簽,頂上兩行小字:“此前涼州差事客主,再托新事,尋此女子,推算此差事與你娘有幹係,他兩月內必再來,你可等他。”下方記著委托人給的‘肖敏敏’的線索,讀來竟和那蘇州的婦人說的有共通之處。老頭兒還附加了線索,說肖敏敏所在青雲門是前西北一個極小的門派,門主為朗青雲,其下五個弟子,柳莫凡、陸平、肖敏敏、方展、許素衣,另有門客五十餘人。因勾結瓦剌,十七年前已被時任知府南仲乙剿滅。
讀完事簽,金兒越發難安,想了許久。肖與蕭同音,她也懷疑那肖敏敏說不定真是娘的另一個名字。而那婦人自稱是肖敏敏的師妹,那就是許素衣,做了蘇州那員外的寵妾,改名為許素素,這麼一想全然合理。可肖敏敏也罷,蕭雨綿也罷,不知現在何處,“娘....你在哪兒啊....”她坐在房梁上啜泣一陣,想來還得去找那許素素打聽。
隨後她去後院果然從土裏翻出三口大箱子,裏麵除了滿滿的金銀財寶,還有四本武功書、一本遁甲術書和一本藥冊。她隻拿了書和藥冊,將那幾口箱子鎖好重新埋上。她已經打定主意,了結老頭兒交代的事後,用這筆錢開一棟豪華的“百俊樓”。
再回到屋子,她四處打量,破破爛爛,冷冷清清,老頭兒不在了,她在這世上唯一熟念的人沒了。更加想到自己無爹無娘,還為情所傷,再不能自持,終於嚎啕大哭....
按老頭兒的交代,金兒立冬這天開始擺起了餛飩攤兒。偶有人問就說水老頭兒生病了,自己是他的遠房侄孫女兒。賣了幾天餛飩,就惹上麻煩了。來吃餛飩的人越來越多,都是些流哈喇子的男子,每日不到晌午便開始排長隊。好在她展示過自己會點功夫,也沒人敢動手動腳。很快就她就有了“餛飩西施”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