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她撈上最後一碗餛飩後,看看後麵那麼多人。她大吼:“餛飩賣完啦!快走開!”誰知那些人也不動,“餛飩沒有了,那我們喝湯!”“對呀,求求姑娘給我們碗湯喝吧。” 她衝到爐子邊掏出燒紅的大火鉗,“餛飩沒有,湯也沒有,火鉗還熱乎!”經她一頓嚇唬,那些不要臉的終於走了。往後她就這樣幹,餛飩賣完了她就拿著火鉗趕人,又有了“火鉗西施”的稱號。
不多日,她每天見那一長串毛頭毛腦排隊的就想砍人。她生氣的點主要是那麼多兩條腿的男人,就沒一個好看的,稍微板正的都難找,更別提趕上千庭葉那般貌美了,委實戳心!
不過這些兩條腿的也並非全是禿頭賴臉。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來到餛飩攤前,其身後還跟著幾個下人,下人抬了幾口箱子。公子非常直接,“姑娘,我要娶你為妻,這是聘禮!”
金兒一看那公子,身姿挺拔,麵目幹淨又和善,眼神真誠又炙熱。她想起老頭兒的話,讓她著一好夫婿過安生日子。她真是心動了,遂略微羞澀地問:“公子你....如何稱呼哇?”
“在下姓千,名萬裏,千萬裏,我追尋著你....咦....呀??”他話還未說完,金兒已經掏出了火鉗,“滾!”將他一眾主仆痛打一頓趕跑了。這個挨千刀的,姓什麼不好,他姓千!!!!
金兒心灰意冷,終於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想起武當那宣和道長的樣子,給自己臉上塗了一塊很長的惡疤,說被火鉗燙了。果然,以前排隊那些人再也不來了,偶爾一兩個路過的外地人來吃,見她那疤狼吞虎咽之後便跑。陡然之間生意從爆火到冷清,從天亮到天黑賣不出幾碗,她才覺得這買賣難做,以前嫌棄老頭兒不會做買賣,真是冤枉他了。多日過去,既沒有客主來送銀子,也沒有同夥來要銀子,當真寂寥無比。
轉眼到小雪節氣,這天最為慘淡,從早到晚一個人也沒有,隻她自己吃了兩大碗。看著一簸箕餛飩,她又生怨念,決意守到半夜也要抓個人來吃。甚至她想,如果有條狗過來搖尾巴都可以給它來一碗。不過天越來越冷,大晚上人沒有,畜生也沒有。以前常一個人夜裏獨行也不覺得苦,此時坐在板凳上望著空蕩蕩的街,孤零零一人有些淒涼。她從懷裏又掏出那支緋紅的扇羽,越看越傷心,投到爐子口,又拿了回來。這些天她已經好多次想丟掉或砸爛,都沒舍得。她暗自惱自己,從前是那麼沒心沒肝沒肺,現在竟這般淒淒慘慘戚戚。唉,可憐見兒的,若是喜歡一個人開開心心的,那不一定算得真喜歡,若是喜歡一個人到鬱鬱寡歡,那便是真喜歡無疑。前者是可繼續的喜歡,後者是不可繼續得放下卻又放不下的喜歡,所謂否定之否定,即為更深刻的肯定。不過,金兒還沒繞出這道理來,話說前邊那個千庭葉小夥就繞出來了。
正在她繞不出來痛思苦想之時,瞅見街那頭幽然出現一個影子,不知是人還是畜生。她往前探了探,一個男畜生東倒西歪地往她這兒來。他拿著酒葫蘆,邊走邊喝,還手舞足蹈,甚至下腰倒立著喝。且看他寒風淩冽中,身形瘦卻不弱,筋骨柔卻不無力,隨風起落,發絲撩動,衣袂嫋嫋,仙氣飄飄,風流又智障!
金兒大喜,心想無論如何要讓這風流智障吃一碗餛飩,哪怕拿刀架著他脖子,也得吃!若不吃餛飩就請他吃席!那男畜生耍了好一番體操表演,終於挪到桌子前坐下,看著金兒,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的笑容不醜,一分狡黠,兩分桀驁,三分不羈,剩下四分全是酒氣!
俗話說,來者是客,客者玉皇大帝也!金兒忙熱情迎上,“玉帝哥哥,晚上好呀!”
玉帝哥哥紅暈滿麵,“仙兒妹妹!來碗餛飩,不要湯!”他說完又抓起葫蘆喝了幾口。
金兒一邊煮餛飩一邊看他,隻見他高高舉起葫蘆,仰著頭,溜了一口,自己覺得很開心。忽然他在身上到處摸,“嘿嘿!”他從褲腰帶裏摸出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裏,再要喝酒,但酒葫蘆已經空,頓時氣惱丟棄,葫蘆咕嚕咣當滾遠了。
金兒煮了尖尖一大碗端到他麵前,堆得像小山似的。他一看,“哎呀,這花生米,怎的生得像金元寶?嗯?不對,不對,這金元寶不新鮮,絕非今日所摘。嗯?還是不對呀,這花生米為何冒青煙呢?哦,我知道啦!清蒸金元寶!”
金兒看他囉嗦半天也不吃,急死了,直接捏了他的嘴,塞了三個餛飩,“狗日的,快吃啊!吃下去明早一準兒拉出新鮮金元寶!”
他包著一嘴餛飩,也不嚼,憋了一口氣全吞下去,“嗯!好酒!”然後嘭的倒下去。
“喂!給了錢再倒啊!”金兒叫了幾遍,再拍打一通,也沒醒來,狗日的已醉得死死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