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回:王呂氏陳周窮計 削劉族呂張圖謀(2 / 3)

至周勃生辰,陳平以五百金祝壽,具辦樂舞酒宴請其赴會。周勃雖為武將,亦頗知禮節,至陳平壽慶,周勃亦報如之。於是,兩人交情愈深。後有蘇轍《讀史》一詩道:“諸呂更相王,陳平氣何索?千金壽絳侯,劉宗知有托!”

陸賈又謂陳平道:“以我平日所察,尚有一呂氏至親者與丞相有怨,常欲設計相害,丞相須用心防著。”陳平道:“先生可是言呂媭否?”陸賈道:“正是。呂媭常以前時丞相為先皇出謀擒樊噲之事,懷恨在心,每欲尋機謀害,請丞相小心應付。”陳平道:“我平日秉公治事,危時順太後之意而行事,自然無妨。”陸賈道:“非也!丞相若防得著呂媭,便防不著呂太後矣。”陳平若有所覺,問道:“我當如何?”陸賈笑道:“昔日蕭丞相自汙之事,丞相可還記得。”陳平恍然大悟,乃謝陸賈道:“多謝先生提及。”

自是日後,陳平每日請客飲酒,多取民間女子為淫樂。呂媭見了,果然數進讒言於呂太後,大意不過如此說:“陳平身為丞相,不治朝事,日飲醇酒,戲侮婦女,可重罪治之。”怎奈不管他如何誣毀,呂太後就是充耳不聽。陳平聞之大喜,每日益甚。原來呂太後所患者,正是怕陳平、周勃等高祖功臣秉公剛正,於他呂氏不利。聽到陳平廢事,自是私自歡喜。然而閑話聽多了,呂太後不免心煩,一日招陳平,麵質呂媭道:“鄙語道:‘小兒婦人之口不可用。’君但可縱意行事,無畏呂媭之讒也。”呂媭大慚,自此不敢再毀陳平。陳平感陸賈之力,乃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乘,錢五百萬,贈陸賈為食飲費用。陸賈以此遊於漢廷公卿間,名聲籍甚。

卻說太後元年,呂太後行皇帝之權,朝中號令一概出自呂太後。這日,呂太後忽招陳平入宮議事。陳平不知凶吉,惶惶而來。呂太後道:“先時,丞相舉朕之二侄為將,原是眾望所歸。丞相既能獻此計,我卻還有一事要與丞相商榷。”陳平問道:“何事?”呂太後道:“吾常念先皇諸子少而弱,基業常不安,欲以我母家諸呂子弟分王諸侯,以助扶漢室。聽公之意,此計能行否?”陳平心中暗暗吃驚,自咐道:“此婦人野心勃勃,目下劉氏難安也!”量諫之必遺禍,不敢力阻,乃道:“此大事也。明日早朝,請太後問於群臣即可。”呂太後道:“若得公之頷首,此事已成大半也。”陳平應聲道:“臣當力舉。”呂大後大喜道:“公果是明哲之人也。”陳平遂退,急往太尉府中,謂周勃道:“公將及禍,可知否?”周勃大驚道:“不知,請公明言。”陳平道:“竊聞皇帝無子,今太後危其位,欲盡誅老臣,你我皆危矣!”周勃道:“如之奈何?”陳平道:“明日太後設朝,欲立諸呂為王,公須力言許可,方可脫難。”周勃不解,沉吟道:“先帝曾言:有非劉氏為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太後王呂氏,乃是違了先帝之誓,不可不諫。”陳平道:“事急矣,隻能先求全身,方可徐徐圖之。”周勃然其理,複憂道:“右丞相王陵少文任氣,好進直言,必力阻之,奈何?”陳平道:“若你我力薦,事必成也。”周勃自與陳平交好,常羨其多智,自愧不如,遂誠受其計。陳平乃去。後人有詩歎陳平道:“幾變權謀偶立功,帝王事業總成空。後來諸呂移炎祚,束手隨波智已窮。”

次日早朝,呂太後聚文武道:“昨日有朝中大臣上奏,說劉氏諸王大多年幼,不能獨鎮諸侯,欲以呂台、呂產為王,領軍以安天下。眾公以為如何?”此言方畢,一人出班厲聲道:“不可!不可!”呂太後視之,乃安國侯、右丞相王陵也。呂太後問道:“君有何言?”王陵道:“昔日高皇帝刑白馬而盟道:‘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封王呂氏,非如約也。”呂太後不悅,乃問陳平道:“公以為如何?”陳平目示周勃,二人出班齊奏道:“既高皇定天下,可王其諸子弟;而今太後稱製,欲王昆弟諸呂,亦無所不可也。”眾臣見左丞相、太尉皆允,都來隨聲附和。呂太後大喜道:“眾公之意,方如我心也!”罷朝後,王陵下殿,責讓陳平、周勃道:“當初與高皇帝歃血而盟之時,君等不在乎?今先皇既崩,太後婦人主事,欲王呂氏,諸君縱欲,阿諛背約,何麵目見高皇於地下乎!”陳平道:“於麵折廷爭,我不如君;全漢社稷,定劉氏後,君亦不如我也。”王陵無以應之,怒道:“豎子不可共事。”乃拂袖而去,自此不與陳、周相謀。後司馬光有詩道:“曲逆從漢祖,出奇誰與讓。一朝寄天下,不及王陵戇。”徐鈞亦有詩道:“抗議爭封獨犯顏,周陳隻合共持難。若能堅守長陵約,不但劉安呂亦安。”

呂太後恨王陵不與其謀,過了數日,佯拜王陵為皇帝太傅,實奪其右丞相之權。以審食其代其位,卻不以其治事,而使之監宮中,如郎中令一般。審食其得幸呂太後,常居中用事,公卿百官,無不畏之。

既絕忠臣,呂太後先追尊父呂公為呂宣王;追尊其兄呂澤為悼武王,以為呂氏封王之兆。王陵怒呂太後無義,告老而還,杜門竟不朝請,十年而薨。因王陵得罪呂氏,百官恐遺禍於身,皆不敢親附,唯北平侯張蒼感王陵昔時救命之恩,父事王陵,及王陵死後,張蒼為諸侯相,不忘舊恩,常先朝王陵夫人上食,然後才敢歸家。此後事也,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