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簡史(四)(1 / 1)

苦行參禪——我在內心不斷促使自己與痛苦對抗,由原來的逃避痛苦轉為直接應對痛苦——既然痛苦避不可免,那我就麵對它,以自己鋼鐵戰士般的強悍精神戰勝它,正如高爾基《海燕》中所喊的那樣: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你越回避痛苦,你就越痛苦,痛苦就是這樣一個詭異的惡魔;可當你麵對痛苦與它戰鬥時,你會發現:痛苦一開始會迅速加劇,但過後便慢慢削弱,正如一場暴風雨達到高潮後漸漸停止。那時我頓然領悟擺脫痛苦的唯一法門就是迎戰痛苦!也許痛苦那時會突然變強,但它總會衰弱的,這也許就是道家所說的“道窮則變”吧。而且我這次的領悟是頓悟,也可說是佛家所說的“破禪”,即參破了禪機。破禪的關鍵竟然是把自己投入痛苦,正如《天龍八部》中破解那個“珍瓏棋局”的關鍵竟是把自己的地盤拱手讓人(“自殺”)!這一經曆使我對佛家的禪理頓有所悟,發現“禪”這種東西真的是解除痛苦的良藥,但我覺得佛家的禪宗有些故弄玄虛,晦澀難懂,說什麼從一句話一個動作中就能悟到佛家的至理。我認為禪的確需要頓悟,但不是從那些玄奧隱晦的言語或動作中頓悟,其實能促使我們頓悟的事物很多,甚至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平凡現象都可以使我們頓悟。佛家參禪是想通過頓悟成佛,參禪即是以本心觀照本性,以一心的精神參透佛法,破除內心的一切煩惱,進而成佛。因此禪是一種唯心的學問,唯心是心所具有的一個特性,當我們的心沒有感受到某個事物時會認為它不存在,這便是唯心特性的體現,而禪宗正是要將這一唯心的性質發揮到極致,認為人苦痛煩惱根源是來自外界事物對心的刺激,所以想通過唯心的方法將人心與外界一切事物割裂開來,從而擺脫一切痛苦、煩惱、嗜欲。唯心正是禪宗的精髓!我們應當認識到唯心隻是心的特性,可利用其來解脫痛苦,唯心對我們來說隻是一個解脫痛苦的工具,但不應把唯心帶進我們的世界觀,那樣就成了唯心主義。唯心隻在內心這個領域起作用,不能將其擴大化。有些煩惱靠禪心的頓悟就可解脫,但有些煩惱因為跟現實世界聯係緊密,類似於一種難以擺脫的宿命,靠一時的頓悟無法解脫,可這並不表明禪已失去了作用,禪機還蘊藏有一件法寶——忍。昔年禪宗祖師達摩在少林寺麵壁十年,靠的就是大智大忍的精神,周恩來有詩雲“麵壁十年圖破壁”,說的就是達摩十年後終於破禪,達至佛的更高境界。若誰擁有了達摩那樣的忍性,那麼世間再沒有任何宿命能困得住他,即使他身在牢獄,也會心馳環宇。當我們麵對世間一些短時間內無法擺脫的痛苦煩惱時,就要運用這種忍的精神。忍的精神也是分境界的,強忍、苦忍是直接的不動腦筋的忍,是最低的境界,忍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忍,也就是即使有痛苦心煩之事來困擾你,你也會無視它,似乎它並不存在,那時你的心已能化解一切痛苦,不再需要臨敵應戰似的那種忍了。忍不可能一開始就達到最高境界,必須從最低的境界開始,一開始靠強悍意誌強忍,到後來慢慢地靠智慧去忍,最後通過智慧達到忍的最高境界——不忍而忍。這種忍是要靠大胸襟、大智慧經曆長久地思索與磨礪才能達到的,就像達摩。當然,達摩要擺脫的是人之生老病死這樣比較大的宿命,所以才需要那樣超卓的忍性,我們我們生活中所遇到的那些類似宿命的東西都是不能與達摩所麵對的宿命想比的,因此我們也不需要像他那樣十年麵壁而參禪,我們隻要汲取他精神的一點就夠用了。就以我為例,我突然感到在大專教育下我的才能與思想得不到體現,覺得大專教育埋沒了我的價值,因此甚感苦困。那時我隻想繼續《馳風傳奇》的創作,因為這樣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可惜在學校根本沒有合適的創作環境,所以更覺壓抑,如身在牢獄——束縛才能的牢獄。我深知這種壓抑的情緒對我很不利,於是我想到了十年麵壁的達摩,想到了在困苦的環境中參禪,以“智慧之忍”克服了這種情緒。二十多天後,寒假來臨,我得以“破禪”,立刻回家全身心投入創作。麵對突如其來的痛苦我們需要禪,我稱之為“小禪”;而麵對認識中很多宿命似的痛苦也需要禪,我稱之為“大禪”。參透小禪者乃是“一念之佛”,參透大禪者才是“一生之佛”。我覺得佛家禪宗中有很多義理對我們的認識是很有啟迪很有幫助的,隻是被一些玄奧神秘的東西所蒙蔽,使我們敬而遠之,所以我在《馳風傳奇》卷四講到聖戰的那個情節中力圖通過一種通俗形象的方式闡釋我所理解的禪理,以期能對人有所啟迪、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