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岑一直朝草原深處走,白天找僻靜的地方睡覺,或廢棄的山洞,或避風的沙果樹林;到了晚上他摸黑繼續走,渴了就喝露水,餓了就吃野果子。
這個季節的沙果正成熟,它們太多了,怎麼也吃不完。
但很酸,季岑不愛吃酸的。
就這樣晝夜顛倒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個暴雨後的清晨,季岑頭暈腦脹的在茫茫的草原中再次翻過一座山頭,一道拱形門似的巨大彩虹就映入他眼簾。
它就如夢似幻的掛在那天邊,像一個神跡。
季岑呆呆的看了它很久很久,最後暈倒在地。
就永遠的待在這裏吧——徹底昏睡過去之前,季岑忽然想。
*
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季岑再次轉醒過來,是因為聽到了遠處的狼叫聲。
“狼是很危險的動物,遇到它一定要第一時間逃走。”腦子裏想起小時候父親對他說的話,季岑抱著劇痛的腦子坐起來,突然就哭了。
他突然很想念父親和母親,但他已經永遠的失去他們了。
季岑抱著頭哭了很久,很久很久。
經過長時間的緊張逃亡後,淚腺仿佛終於恢複了知覺,一發不可收拾。
在這個世界上,他永遠都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遠處的山頭上,有一群被放牧的綿羊在吃草,幾隻黑色的狼此時圍住了它們,在邊緣叫喚試探。一個騎著馬的牧民全力戒備著,揮著鞭子想驅趕狼群,但收效甚微,羊群發出咩咩的叫聲,仍然在吃草,仿佛不諳世事的孩童。
季岑看著那群羊,哭得越發難受。
過去的幾十年裏,他跟那些羊有什麼區別呢?活在狼群的窺探下,卻從來感覺不到一絲危險,直到害死榕華,直到失去保護他的父母,直到被傅文野踐踏得毫無尊嚴,最後甚至向仇人請罪……
他從來沒有做成過一件想做的事,哪怕一件。
遠處,狼開始凶狠的進攻羊群了,那牧民一人越發招架不住,馬兒被狼群圍著撕咬發出哀鳴,季岑站起身來。
長時間的昏迷讓他頭重腳輕,但他沒有停,一邊朝那邊跑去,一邊摘下頭發上的橡皮筋,綁在從路邊隨手折的樹枝。到了攻擊的距離,他撿起一把石頭,飛快的朝狼群彈射去。
季岑的彈弓是父親教的,小時候父親總帶他去草原上打野兔,還誇他:“阿岑的弓法是足夠狩獵的水準。”
季岑一邊瞄準彈射石頭,耳邊一邊響起父親慈祥的聲音:“阿岑,瞄準獵物不要害怕,記住你是獵人,害怕的應該它們。”
“很好,你看你打中了它的眼睛,它一下子就不敢再靠近了。”
“腦袋是獵物的軟肋,嘴也是,要挑它們最弱的地方攻擊,才會事半功倍。”
一顆接一顆石頭從彈弓上發出,有了季岑的幫助,很快那騎馬的牧民挽回了頹勢,揮著長鞭跟季岑配合,沒過一會兒,狼群終於哀嚎著四處退散了。
結束這一切,季岑久久的站在那裏,看著不會說普通話的牧民,著急的用手勢對他比劃著謝謝。
“不客氣。”半晌,季岑用他的語言回答,卻發現嗓子啞得幾乎沒了聲音。
那牧民見季岑會說自己民族的話,很驚喜道:“你能聽懂?太好了!今天還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非常感謝你!”
說了半天,那牧民說什麼也要拉著季岑去他的家裏做客,表示謝意。
季岑跟著他翻過兩個山頭,來到一個遊牧的氈房——就在那天看到的彩虹下的山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