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市委辦公樓前停著朝旭的小車,秘書林傑和司機早已在車旁等候,林傑繞著小車走來走去,眼睛緊緊盯著辦公樓的三樓和大門出口,顯得很是憔急。
這時,朝旭從辦公樓門口走出來,林傑趕緊迎了上去。朝旭無意思的抬頭看看天空,陰沉沉的象是要下雨了。林傑默默地跟在他後麵,朝旭走到小車邊,問司機吃過飯沒有?司機告訴他不餓。朝旭和林傑上了車,他說:“那就先把我送到市立一醫院,你回去吃飯,晚上不要來接我。小林也回家去吧!”林傑沒吱聲,他沒向往常那樣坐在前座,而是靠著朝旭坐後麵,臉色顯得很沉重。司機邊開車,邊說:“市長什麼時候要車,林秘書打我的手機好了。”林傑說:“好!這幾天你二十四小時都要開機。”朝旭說:“沒事!不必那樣,你們該幹啥幹啥,最好都好好睡一覺。”
林傑這才告訴朝旭說:“我剛接到張姨的電話,奶奶很危險,現在正在搶救,因您和章書記有事,我不敢進去告訴您。”朝旭臉色突變,緊張地追問道:“是嗎?”林傑說:“您所有的親戚全部到了,朝斌也在醫院!”朝旭隻說了聲“謝謝!”便不再說什麼,兩眼直直地盯著車前。林傑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朝旭全身顫抖,路燈從他蒼白臉色掠過,他從來沒看到副市長有過如此緊張的表情,即使在雲溪搶險關頭,他都顯得那樣的沉著,今天聽到母北病危的消息,整個人完全失去了控製。林傑破例地用一隻手伸過去,緊緊地拉著朝旭的手腕。朝旭也將另一隻手壓在林傑的手背上。
小車到了醫院門口,林傑迅即從右邊車門下來,跑步過朝旭這邊,幫他打開車門,將身體有些發軟的朝旭從車上扶下來,逕直向病房走去。當朝旭出現在病房門口時,守在那兒所有的親戚,都轉過臉來看著他,大家默不作聲,隻聽到朝斌跪病床前,喊哭著:“奶奶,奶奶——!我是斌斌,我是斌斌啦——!”朝旭走近母親病床,見朝斌拉著奶奶的手,在一個勁的哭喊。他屈著身子,一手拉著母親的手,一手撫摸著她的額頭,喊了聲:“媽——!旭兒來了!您醒醒,您醒醒哪!”止不住淚流滿麵。鳳玲含著淚告訴丈夫,說:“媽已經昏迷一個多鍾頭沒醒啦!”朝旭猛然抬起頭對著門外大聲喊:“醫生!醫生!”
兩名早已在門口恭候的醫生走了進來,對朝旭說:“市長!很遺憾!我們盡全力搶救了,大媽恐怕不行了!”朝旭一聽,不禁愴然飲泣,熱淚盈眶,低頭看著媽媽,握著媽媽枯瘦的雙手,望著她老人家蒼白的容顏,眼睜睜看著生命的信息,漸漸在老人慈祥麵容上逝去,感慨萬千,一陣無法控製的悲痛湧上心頭,他突然一下撲在母親的身上,抱著她那尚未冷卻的身子,放聲大哭起來:“媽——!媽呀——!”
這聲音,恰似嬰兒初離母體時的第一聲哭啼,呼喊出了人類社會一個亙古不變的主題。這聲音,亦如晴天霹靂,令山河暗淡無光,恍惚在搖籃中晃動;這聲音,撼人心魄,震顫著大海,波濤洶湧的海洋在搖籃曲中傾覆;這聲音,徹骨疚心,回蕩在太空,廣袤無垠的宇宙頓時萬籟齊喑。這聲音,賦予它太多的詮釋,也賦予它太多的內涵,沒有母親,就沒有整個世界。隨著朝旭一聲母親的呼喚,病房所有的親人立時哭做一團,連對此伺空見慣的醫生也在擦拭眼淚。
雲天鶴唳,不散重霄,窗外漫天暗憺,電閃雷嗚,繼而頃盆暴雨,天公也在為這位平凡而偉大的母親泣淚。
母愛是偉大的,也是無私的,它是雨露,潤浸於萬物之中,絲絲縷縷,綿綿不絕;是陽光,充盈於天地之間,和煦溫馨,情思無限。人世間有了母愛,社會才從洪荒蒼涼走向文明繁盛;自然界有了母愛,人類才從冷漠嚴峻走向祥和安康;我們才從愁緒走向高歌,從頑愚走向睿智;都隻因有了母愛,也才有了生命的肇始,曆史的延續,理性的萌動,人性的回歸。炎陵拜祭,媽祖祈禱,都是人類對母愛的發展與延伸。名人、聖人、偉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永不消失、至高無上的豐碑,這就是自己的母親。
楚雲低徊,哀樂飄渺。
朝母的追悼會隆重在楚雲西郊的賓儀館舉行,楚雲市黨政軍領導,機關和各屆代表參加,市委、政府、人大、政協、紀委、各部委辦廳局均送了花圈;香港華宇公司總栽程佳運、總栽助理丁克也送了花圈;朝母曾工作過的單位楚雲一中、代政和妹妹代芸也送了花圈,兄妹始終守候在朝母遺體旁;殯儀館裏裏外外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圈。朝旭和妻子鳳玲及弟弟、弟妹等親戚,肅立在朝母的遺體右側,丁克自始至終跟隨在朝旭身旁,他了解朝旭乃性情中人,也知道他對母親的感情無與倫比,這時是他極其悲痛的時刻,擔心他過度悲痛而出意外,特地請了一個醫護人員在一旁待命。
代政、林傑扶著朝斌載著黑紗久久地跪朝母跟前。嬌嬌站在離朝斌幾米遠的花圈邊上,看著朝斌哭得很傷心,自己也在擦眼淚。殯儀館的正中央,懸掛著一幅白金絲絨底黃絨綴邊的巨大挽聯,此聯既非楚雲市委、政府所擬,也不是治喪委員會所題,而是由華宇公司總栽程佳運口述,由丁克筆錄後在楚雲市製作。挽聯對朝旭的母親給予極高評價,同時,還讚頌的她養育一個好兒子朝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