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中,一個女子跪坐著,風沙越來越大,模糊了一切時間和距離,女子的身軀被沙土一點點掩埋。

“小心!”,瀲瑟衝上前去拽住女子的手,想將她從沙土中拉出來,可是手中像有千斤重,瀲瑟幾乎花光了所有的氣力,也隻能看著她一點點深陷,女子的嘴無力地張著,臉上布滿了驚恐與絕望,這時,瀲瑟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阿寧,是阿寧!

心髒霎時縮緊,瀲瑟猛地從夢中驚醒,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過了許久心緒才逐漸平複下來。

手肘撞到了燭台,她才發現自己依舊維持著坐在案桌邊的姿勢,看來是在看曲譜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剛才的一切是那麼真實,不過好在是夢,可是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她還是第一次在夢中見到除母親以外的臉。

窗外已是深夜,不知何時還下起了細雨,阿寧依舊沒有回來,瀲瑟有些不放心,決心去找柳副官問問。

閣中靜悄悄的,大家都已睡熟,瀲瑟輕踮著腳尖來到柳副官的臥房前,房門虛掩著,屋內還有亮光,她輕輕叩了叩門,許久不見有人回應,便推門走了進去。

房中空無一人,桌上一盞茶水被喝了一半,還在微微飄著熱氣,像是屋內之人剛出去沒多久,瀲瑟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了起來。

她咬了咬牙,心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阿寧一定還在乾仁宮,她要去找她,要親眼確認她沒事。

想著,她摸著黑出了太樂司,為了不被發現,她沒有打傘,順著之前尋到的一條小徑往中殿的方向走,得益於之前對後殿整體布局的了解,瀲瑟很快就摸索著走到了後殿的邊緣處,後殿平日並不戒嚴,再加上她選擇的路線很是刁鑽,因此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巡夜的兵衛。

可出了後殿就沒那麼幸運了,瀲瑟剛走出小徑,就見不遠處有一小隊巡邏的兵衛,他們繞著單線程的方向來回巡視著,並沒有要去別處的意思,瀲瑟觀察了四周一會兒,決定賭一把。

她撿起一顆石子向著自己身後的一個方向擲去,那個方向正好擺放著一排用來儲水的瓷缽,石子撞擊在缽身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回響,即便混合著雨聲依舊傳出很遠。

“什麼人?”,為首的兵衛聽到響動,帶著身後幾人快速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就是現在!瀲瑟提起裙擺迅速向對麵的廊柱後閃去,她的心怦怦直跳,好在在雨幕的掩護下,並沒有人發現她的行蹤。

躲開了兵衛,瀲瑟向著一處宮殿群跑去,她雖沒去過乾仁宮,但是之前聽忍冬說過,乾仁宮在乾承宮的正西方,於是她先確定了乾承宮的位置,再向著正西方走,按照宮中“中軸對稱”的布局來說,隻要方向沒錯,就隻是路程長短的問題了。

走了沒一會兒,前方傳來幾點亮光,難道之前那隊巡夜的士兵回來了?瀲瑟一驚,側身躲進了一旁茂密的灌木叢中。

亮光越來越近,不是兵衛,而是兩個提著燈籠夜行的宮人,兩人身後還有四人抬著什麼東西緊跟著,光線太暗,看得不太清楚。

等幾人再走近些,瀲瑟才看清,他們原來抬著一副木架子,架子上鋪著一床錦被,被子輕微隆起,下麵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忽然,走在右前方一個宮人腳底磕絆了一下,木架順著他的方向微微傾斜,一隻手從被子中滑落出來。

那是一隻白皙無瑕的手,五指還精心塗抹著豔麗的蔻丹,瀲瑟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揉了揉眼睛又看過去,那隻手依舊毫無生機地低垂在被子外。

很快,宮人也發現了,他四下看了看,慌忙將手又塞了回去。

幾人很快走遠,瀲瑟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般癱坐在地上,她認出來了,怎麼會不認得,這是阿寧的手啊,上麵的蔻丹是她一點一點塗上去的。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的腦海中浮現起與阿寧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澄澈的眸子,她喚著“瀲姐姐”的樣子,還有那明媚純真的笑,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這樣的一個人與那隻蒼白的手聯係在一起。

雨依舊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順著她緊貼在頰邊的發絲不斷滑落,她隻是頹然地坐在那裏,沒有雨聲,沒有宮殿,也沒有巡夜的士兵,天地間好像隻剩了她一人。

忽然,一隻手從身後按在了她的肩上。

被發現了麼,她絕望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