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不該來這裏,快回去!”,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接著,一把傘撐過瀲瑟頭頂,為她遮去了滴落在身上的雨點,瀲瑟慢慢轉過頭去,柳副官垂眸看著她,眉頭緊蹙著。

“為什麼”,瀲瑟茫然地看向柳副官,喃喃自語道。

“你都看到了?”,柳副官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

“是不是,我不把這次機會讓給她,她就不會死?”,瀲瑟苦澀地笑了笑,眼眸哀傷得像是包藏了整個雨季,她沒有戴眼紗,柳副官第一次透過她的眸子看到了深不見底的絕望。

“很多事情,並非你想得那樣簡單”,猶豫了許久,柳副官才緩緩吐出幾個字。

瀲瑟沒有再說話,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悲傷,她的身體輕輕地打著顫。

柳副官輕歎一口氣,俯下身輕柔地將瀲瑟攬進懷中:“想哭,就哭出來吧。”

像是奔騰的江水終於衝破了搖搖欲墜的堤壩,瀲瑟將臉埋在柳副官的肩頭,淚水終於決堤般落下。

閣中,瀲瑟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坐在桌前,她的臉格外蒼白,還帶著一絲病態的紅暈。

柳副官在她對麵坐下,有些擔憂地望向她:“明日就是祭典了,你若不願去也罷,我再換一人便好。”

瀲瑟輕輕搖了搖頭:“我可以的,柳副官不必擔心”,她的眉眼低垂著,再也沒有表露出方才近乎崩潰的情緒。

“也好,若是阿寧還在的話,也會希望你能堅定自己的選擇。”

屋外的雨聲漸漸停息,帶走了積攢幾日的暑氣,也將所有的痕跡都衝刷殆盡。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本的軌跡,沒有人詢問阿寧去了哪裏,也沒有人再提起那夜發生的事,就好像從未有這樣一個人在太樂司出現過,隻是窗旁放著的一小瓶金鳳花汁,像是在告訴所有人,有一個如花般的少女曾就那樣坐在窗前顧影自憐。

瀲瑟比所有人都要認真地進行著排演,她把更多的功夫花在了提升樂技與揣摩曲譜之上,仿佛在與一個不存在的人進行著較量,閣中所有人都覺得她變了,但又說不出她到底變在哪裏,她仿佛依舊是她,那樣沉默,那樣安靜。

六月初五,天神祭始。

在一片琴瑟齊鳴,鑼鼓喧天的樂奏中,二十四名手舉紅黃相間“祭禮”旗幟的祭侍齊步而行,祭司、萬疆王族、文武百官等百餘人列隊緊跟其後,他們身穿華麗的祭服,沿著宮道浩浩蕩蕩巡遊至祭壇,在一聲嘹亮的通祭喊禮中,擺上三牲,祈求天神賜福,庇佑萬疆。

天神祭是萬疆國眾多祭典中規格最高的一類,就連平日不常露麵的萬疆王,也在主事的攙扶下以主祭者的身份入壇進香。瀲瑟靜靜地立在樂女的隊伍中,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萬疆王祭的浩大雄闊。

祭典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巳時,禮畢。眾人在宮人的指引下陸續離場,瀲瑟收起木瑟,跟著其他的樂女緩步走出。

這時,一個宮人逆著人流走到瀲瑟跟前攔住了她的去路:“瀲姑娘,大殿下有請。”

瀲瑟心中“咯噔”一聲,江潯為何突然要見自己?難道是昨晚擅闖中殿的事被發現了?還是說,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

宮人耐心地等待著,其他的樂女已漸漸走遠,瀲瑟本就在隊伍的最後,因此並沒有人發覺她已掉隊,她定了定心神,恭聲道:“小女可否先讓將樂器放回太樂司,再跟著先生去見大殿下?”

“姑娘輕便”,宮人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得到應允,瀲瑟快步回了太樂司,等她再從閣中出來,

遙遙地就望見那宮人依舊站在原地等候,連姿勢也沒有變一下,見瀲瑟回來,他又躬了躬身,做出一個指引的手勢:“瀲姑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