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昨夜的夜探中殿,去乾仁宮的路瀲瑟已不再陌生,她緊跟在宮人身後,連頭也不曾抬一下,腦中飛速運轉著,構思著可能的情境和最妥當的應對方法。
“瀲姑娘,到了”,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前麵的宮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瀲瑟這才抬起頭向前方看去,高大巍峨的宮殿上赫然高懸著“乾仁宮”三個方正秀逸的大字,匾額的右下方落款單書一個“潯”字,這牌匾居然是江潯自己寫的。
見宮人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瀲瑟問道:“先生不進去麼?”
“姑娘請進吧,殿下隻吩咐讓您一人進去”,宮人垂下頭不再看她,仿佛化作了一尊靜穆的雕塑。
瀲瑟獨自步入前廳,她以為乾承宮已經是極盡奢華之能事,沒想這乾仁宮的內部裝飾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奢靡”二字,除了隨處可見的雕梁畫棟,碧瓦玉砌外,在廳堂的正中央還掛著一整張栩栩如生的虎皮,黑黃相間的紋路蘊藏著原始的野性與崇拜。
“好看麼?”,一個慵懶的嗓音自一旁響起。
瀲瑟一驚,朝一旁看去,江潯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她的身側,他今天戴著嵌珠紫金冠和緙金抹額,身上還未褪下方才的祭服,周身散發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華貴之氣。
“瀲瑟拜見大殿下。”
“這張虎皮是本王十三歲那年從獵到的一隻山虎身上剝下的,之後連夜命人趕製成一張上好的裘皮掛在殿中,這一掛便是十年”,江潯自顧自說著,並沒有示意瀲瑟起來的意思。
“殿下神勇不凡,遠非常人可比”,瀲瑟低埋著頭,不露一點情緒。
“哦,你真這麼覺得?”,江潯這時好像才想起了瀲瑟,他彎下腰,伸出兩指輕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冰涼的指腹劃過皮膚,引起瀲瑟一陣戰栗。
“很美的一張臉”,江潯笑著讚歎:“可惜不是真的。”
這話像一塊巨石,在瀲瑟的心中激起軒然大波,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瀲瑟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她緊握的指甲幾乎嵌進肉中,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她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平靜。
“本王見過你,在汜水”,江潯站起身。
這下,瀲瑟連表麵的平靜也維持不住了,她幾乎可以斷定,江潯不是在詐自己,他確實見過自己原本的樣子。可他說的是在汜水,而非在蕪城,也就是說,那時自己應該已經在水雲閣了,那麼,有很大的可能他並不知道自己就是夏卓爾,瀲瑟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可是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呢?瀲瑟實在想不起來,自己那時除了在水雲閣就是在茶鋪,而在茶鋪的時候多半是戴著遮住臉的紗帽,除非……
“謝大殿下賞識”,瀲瑟心中很是忐忑,她決定賭一把,如果說的確存在一次自己並不知情的碰麵,那碰麵的地點會不會在摘星閣?她記得那時從王城來了一位自己未曾看清臉的貴人,還有那束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些”,江潯輕笑。
這是承認了?瀲瑟暗暗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猜對了,但她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如果說江潯就是那位貴人,那麼嫵妧成為樂魁是否也出於他的指意,包括後來的那場刺殺,瀲瑟一直覺得很奇怪,嫵妧能如此順利地入宮,身後一定有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在暗中推動,明明刑獄司已著手在偵辦此事,為何那股勢力至今還未露出一點破綻?換一個角度想,假如追查者與被追查者同屬一方勢力呢?那一切似乎就說得通了,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江潯刺向嫵妧的致命一劍,現在看來很有可能並非出於保護,而是為了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