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副官點到為止,但瀲瑟還是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自己一日之內就躍升入了乾承宮,在有心之人眼中怕是早已歸為攀龍附鳳,虛與諂媚之流,別說是在閣中了,即便在宮中,胡亂編排自己人想來也隻多不少。還記得自己剛入閣時與常紅的那次碰麵,這下要是再碰見了,她非得把自己撕碎不可。
江潯,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離心向背,直到無路可走,最後隻得安心做你沐猴而冠的傀儡。瀲瑟輕輕歎了口氣,但她很快收斂了心緒,對柳副官道了聲謝:“還是副官想的周到。”
柳副官點了點頭,有些驚訝,以瀲瑟的聰慧程度明白她話中的意思自不必說,但她沒想到,即便是懂了,瀲瑟的臉上也並未表現出多少的低落,這讓她不禁又對瀲瑟生出幾分欽佩。
“還有這個”,想著,柳副官將另一隻手上托著的木瑟也遞了過去:“一個樂女沒有趁手的樂器怎麼行,這把木瑟跟你有段時間了,你一起帶走吧,也算是我臨別的贈禮。”
“謝過柳副官了”,瀲瑟鄭重地接過木瑟,輕輕撫摸著瑟身那熟悉的紋理,這是她自成為樂女以來碰觸到的第二把瑟,隻是不知是否會是最後一把。
又交談了一陣,見柳副官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疲態,瀲瑟便打算先行告辭,柳副官沒有阻攔,隻輕輕點了點頭,道了聲“珍重”。
瀲瑟施了一禮,轉身離開,還未走幾步,就聽柳副官在背後喚她。
“怎麼了?”,瀲瑟轉過頭看向柳副官。
柳副官張了張口,神色忽然有些哀傷:“這不是第一次了”,她的衣裙隨風飄起,纖細的身子立在風中,像是一株隨時會倒伏的葦草。
“什麼?”,瀲瑟一怔,有些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
“我是說,阿寧的事,不是第一次”,柳副官慘然一笑:“我們做事的,本不該妄議這些,但既然你選擇了那個陣營,便要處處小心”,說完這些,她不再開口。
瀲瑟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立在那兒,她明白柳副官肯定知道一些什麼,但她沒有全部說出,可即便是這樣,瀲瑟也很知足了,身為副官,她本不必與自己說這些。
“明白了,柳副官也多保重”,瀲瑟綻出一個真誠的笑。
柳副官依舊佇立在原地,直到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融入進一片盎然的綠意之中。
軍機北營,江湛斜倚在軍帳中的臥榻上,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翻動著呈遞上來的軍報,棱角分明的麵龐在燭光的映照下投射出朦朧的側影,腳邊,剛褪下的鎧甲靜靜地伏著,閃著凜冽的寒光。
常青立在一旁,稟報著今日從疆域傳來的消息:“上回兩軍交戰對羌苓造成不小的打擊,他們的主攻軍隊暫時撤守回境,蠻狄一路南下,我軍已在其必經點淮野設伏,等待下一步指示。”
“不錯”,江湛起身,走到一卷用羊皮繪製的疆域地形圖前,指節輕敲著一個位置:“淮野易守難攻,蠻狄士兵不諳水性,隻會走此地進入疆域,不出三月,他們的糧草供給就會出現不足,本王要你領一隊精兵提前切斷他們的糧草運輸線路,再由前方主攻軍隊進行全線圍剿。”
“常青領命!”
“對了,宮中一起可好?”,江湛轉身為自己斟上一杯茶,漫不經心地問道。
“宮中一切如常,大殿下那邊沒有下一步動作,屬下也遵照殿下的吩咐為瀲姑娘請了太醫見診。”
“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瀲姑娘的眼疾是由心中憂慮所生,先給開了一副舒心安神的藥方,還有……”,常青的表情忽然有些僵硬。
“還有什麼?”,江湛皺起眉,有些不耐。
“還有就是,太醫說瀲姑娘身子虛,葵水之期不大規律,要好生調養,否則之後會,會有礙生育”,常青越說聲音越輕,他也很崩潰,自己一個大男人,這種話怎麼說出口。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沉默,江湛俊逸的臉上浮現出古怪之色,望著主子陰晴不定的臉,常青的頭垂得更低了,他用生平最快的語速稟了聲“告退”,就飛也似地逃出了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