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瑟認真地聽著,忍冬說的姐姐應該是指那些年紀比她稍長些的侍婢,她少時家中也種著成片的虞美人,因此對草木也有些了解,這園中的每種花卉長勢這樣好,有些甚至過季都還未顯露出殘敗,一看就經過精心的照料與嗬護。

想著,瀲瑟走到一簇開得正盛的花束前,這是一種黃蕊白瓣的小花,花盤很小,花枝極長,從遠處看像是散落在花叢中的點點繁星,她看了會兒,用指尖挑出一枝折下,放在鼻間嗅了嗅,遞給忍冬:“這是甘菊吧?”

忍冬接過看了看,也放在鼻下嗅了嗅,點了點頭:“應該是,先前有個姐姐看這花長得好看,也買了些花種種下,如今竟長得這樣多了。”

瀲瑟繼續說道:“甘菊花期比其他同季的花卉都要長一些,不僅花色清雅,花香撲鼻,晾曬後的花幹還可以煮茶入酒,有鎮靜助眠的功效,下回你們也可以試試。”

忍冬驚訝地睜大了眼:“瀲姑娘還懂草木?”

“隻知道一些淺薄的,蕪城人自來有甘菊煮茶的習慣,但我看王城卻很少有人這樣做,想來是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偏好。”

“好,改天我也試試”,忍冬笑著說道,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麼,忙說道:“對了瀲姑娘,這次有些匆忙,宮中還沒給你備好趁手的樂器,等之後我稟報完殿下,就給你挑幾把上好的來。”

瀲瑟這才想起,還沒與忍冬說柳副官送了自己一把木瑟的事,於是就將事情的經過與忍冬說了一番。

忍冬聽後點了點頭:“這樣看來,柳副官也確是個大好人,唉,隻可惜好人命苦,年紀這樣輕就沒了妹妹。”

“柳副官還有個妹妹?”,瀲瑟有些驚訝,她從未聽柳副官提起過這件事。

“姑娘還不知道嗎?也是,你剛來宮中不久,很多事自然無從知曉,我也是聽其他姐姐說的,說柳副官之前有個同胞妹妹叫柳鳳梅,長得可好看了,也是太樂司的樂女,後來不知怎麼,一夜之間就告了喪,想來是害了什麼急病吧,柳副官為此還消沉了好一陣子呢。”

瀲瑟心頭一震,她忽然想起臨分別時柳副官與她說起的那句話,那時沒有細想,隻當是在暗示自己江潯戕害樂女的事不隻發生過阿寧這一例,因此萬事都要多加小心,可如今與忍冬無意間提起的事相結合,這之前被害的樂女身份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會不會,當年的柳鳳梅也與阿寧有著相同的遭遇?瀲瑟的腦中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同為樂女,同是一夜告喪,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若真是如此,她忽然就明白了柳副官最後望向自己的那一眼所包藏的深意,不,不是深意,應該是一個姐姐失去自己妹妹時同等的哀傷。

都為紅塵悲傷客,莫笑誰是淪落人。

想到這裏,瀲瑟的心情又低落下來,她想起了阿寧,雖沒有血緣關係,但她早已把阿寧當做親妹妹來看待,如今自己為江潯做事,阿寧若泉下有知是否會憎恨自己?

再給我一些時間,終有一天,江潯對你們做下的,我都會讓他一一奉還,瀲瑟對心中那個不存在的聲音說道。

“瀲姑娘,怎麼了?”,見瀲瑟自顧自出神,也不說話,忍冬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啊,沒事”,瀲瑟回過神,對著忍冬笑了笑:“這入夏的太陽還是有些吃不消,先前走來還好,現在站久了好似手心都發著汗。”

忍冬聽聞,忙拾起地上的幾個竹篾摞著挎在腰間:“那咱們快回去吧,姑娘這幾日還在吃藥,可曬不得大太陽,以後需要什麼,跟我說一聲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