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柴房回來的路上,一旁經過的侍婢見是瀲瑟,便笑著向她打了聲招呼,但瀲瑟似乎沒有聽到,隻顧著低頭往前走。
快步回到屋中,她迅速掩上門,直向梳洗台衝去,用手從銅盆中掬起一捧涼水撲在自己麵頰上,冰涼的水順著她的發絲不斷滑落,她掩著臉的雙手卻遲遲沒有鬆開,晶瑩透亮的淚水從她指縫中沁出,一滴一滴掉落入銅盆,最終與水交融。
等情緒漸漸平複,她慢慢將手從臉上鬆開,開始用水清洗自己頰邊的淚痕,仿若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那樣重新坐回到桌前。
她看得出來,周瓊驚異於她為何如此鎮定,隻是周瓊根本不知道,自己連展現出潰敗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屋外兵衛把手,院內暗線遍布,但凡她表露出一絲異樣,都會為自己招來後患。
說來可笑,她竟有點羨慕周瓊,她敢愛,敢恨,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去快意恩仇,而自己呢,滅族之仇無以得報固然可悲,但若是連至親真正的死因都無法探明,那又有何顏麵以死明誌,去麵對那些蒙冤而死的亡人。
臨近傍晚,瀲瑟覺著自己的頭愈發昏沉得厲害,飯食動了幾筷子,便已吃不下了。
見江湛仍未傳喚自己,她想了想,還是先一步到了主屋,在外麵靜候著。
過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江湛披著一件玄墨色的薄氅從外麵歸來,身後還跟著常青和幾名親兵。
見到立在屋外不知多久的瀲瑟,他有些詫異:“怎麼不進屋?”
瀲瑟恭敬地答道:“殿下未傳喚,瀲瑟不敢。”
江湛沉默地看了一眼瀲瑟,轉身進了屋子,跟在身後的常青經過瀲瑟身邊時,輕輕地對她說了一句:“瀲姑娘也一起進來吧。”
瀲瑟會意,跟著進了屋子。
屋內,兩名侍婢為江湛解下披著的薄氅,江湛今日穿著一身墨色點翠的長袍,黑緞般的長發用一根墨簪規整地束起,
目光清朗,劍眉斜飛,與瀲瑟昨晚看到的那副慵懶風流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坐下說話吧”,見瀲瑟躬身立在屋中未動,江湛道了句。
“謝殿下,小女站著便好。”
江湛不置可否地拂衣坐在席首,指節輕輕摩挲著桌上白玉骨瓷的茶盞,開門見山地說道:“今日去過柴房了?”
“回殿下,白日去過一次”,瀲瑟一五一十答道。
“如何?”,江湛問道,他俊逸的臉上並未露出半分急切之色,仿佛隻是在詢問一件極為平常之事。
瀲瑟想了想,似乎在組織合適的措辭,終於,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起先那女子未透露一字,後來小女用預設好的三個身份誘她露出馬腳,從她口中探明了大致的身份,不過”,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那女子心中似有牽掛,但這份牽掛恕小女無能,未探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