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夠了嗎?”耳畔傳來喃喃地低吟。
“什麼?”顏寧疑惑。
“這樣就夠了嗎?”聲音仍然重複著剛才的問題。
“你是誰?我在哪裏?”顏寧有點手足無措,大聲地朝四周無盡的黑暗出聲質問。
“這樣就夠了嗎?”聲音不厭其煩地問道。
“出來!快點出來!你是什麼東西?快點滾出來!”顏寧有點慌張,他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熟悉到從小到大都伴隨著自己,從幼兒的稚嫩到少兒的清脆,再到青春期的點點沙啞,到現在悶悶的有點焉巴。
顏寧知道那是自己的聲音,所以他非常不安。他從來不知道這聲音有如此詭異的誘惑,幽幽地像是從無底深淵中飄蕩而來。
“這樣就夠了嗎?”聲音的複述仍然機械,可言辭間的誘惑卻仿佛一雙纖手在胸口不停地抓撓,像是有什麼存在想要衝破心髒。
顏寧的喉嚨癢地發疼,腦海中好像有無數聲音攢唆自己大聲喊出不夠!不夠!遠遠不夠!
顏寧討厭自己的行動不受控製。
於是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然後怔住了。
他的臉上正掛著詭異的微笑,喉結上下滾動,一句話從自己的嘴裏冒出來
“這樣就夠了嗎?”
顏寧猛然從昏迷中驚醒,大病之後的疲憊無力像潮水一樣一波波襲來。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白色的天花板,還有病床邊雙眼通紅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這裏的漂亮不是成熟美豔的漂亮,而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如果說之前的黑衣少女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高傲的小孔雀,那這個女人就是一隻活潑的兔子。女人的五官並不精致,可組合在一起卻充滿了生氣與活力,雖然她現在雙眼通紅。女人的臉上無法看出年紀,20歲也可以說,30歲也差不多。
顏寧睜著眼睛愣愣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媽媽。”
顏寧的聲音很幹澀,像是灌滿了空氣的破敗風箱。
床前恍惚著的女人聽到了這難聽的呼喚卻仿佛聽到了天籟。
顏歡媽媽的眼睛裏閃過驚喜,擔憂,自責,然後化作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
“寶貝,你嚇死媽媽了。”
顏歡媽媽哽咽著撲倒在床前。“我還以為你不要媽媽了。”
顏寧眼神呆呆的,怔怔地仰望著天花板,任由媽媽在床前哭泣。
他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之前的一幕幕仿佛是遙遠的記憶,像是落滿灰塵的相片讓人無從找起。
之前的事情?顏寧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泫然欲泣的嗔怒麵孔,那個女孩兒是誰?他為什麼要殺自己?顏寧的回憶很混亂,朦朧間好像有雙溫暖的懷抱,帶著淡淡的馨香氣息。是她嗎?她好像救了自己?
顏寧努力地往下回想,就像是迷途的旅人在茫茫霧氣中找尋目的地。粘稠濃烈的血潮突然從記憶深處湧來。顏寧像是被一張大手扼住了喉嚨,劇烈的痛苦把他硬生生從回憶中拉扯出來。
“咳咳”顏寧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寶貝你怎麼了?”顏歡媽媽發現顏寧的表情有點奇怪。
顏寧虛弱地擺了擺手“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顏歡媽媽拚命地點頭,淚水卻更加洶湧。“你昏迷了兩個月,身上的傷明明都好了,可就是不醒,我還以為你成植物人了!”
兩個月,顏寧一怔。這麼長時間了,可自己卻好像隻是做了一場夢。那個夢是什麼?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之前的一切,到底哪裏是夢,哪裏是真?
“我...我怎麼會在醫院裏?”
“你還說,你一個人大晚上跑到箐山幹嘛?去就去了怎麼還那麼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要不是山下的一家農戶發現了你,你早就喂了野狗了你知道嗎?如果你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辦?”
摔下來?我怎麼會在箐山?是她帶我去的嗎?顏寧看著顏歡媽媽的憤怒的俏臉,知道顏歡媽媽真的生氣了,心中有些自責。
“我...我傷的很嚴重嗎?”
顏歡媽媽表情一苦,剛止住的淚珠又滾落下來“還說呢,斷了兩根肋骨,肝髒也有小規模的出血,輕度腦震蕩。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醫生說”顏歡媽媽抹抹眼淚“...這傷確實重,可不會這麼久都醒不過來啊。”
“是嗎...”顏寧苦笑一下閉上了眼睛“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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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城二中是浣城眾多高中之一。和精英雲集的浣城一中不同,二中較低的分數線容納了大多數成績中上的平民子弟。作為浣城排名第二的中學,二中有著不錯的學風,隻是較之一中少了幾分硝煙味,多了幾分輕鬆閑適的氣息。
二中校園不小,公園泳池人工湖一應俱全。夏天的木槿冬天的紅楓也算是浣城小有名氣的美景。二中的老校長是個酷愛園藝的老頭,據說這兒的大部分園藝都出自老先生之手。顏寧自問老了的時候應該像坨癱軟在床的稀泥,隻有galgame發售的時候才會掙紮地讓孫子扶起來。顏寧是個俗人,和老先生之間有著阿裏亞那海溝那樣深遠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