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收斂鋒芒,靜水深流2(3 / 3)

第三是仁,“仁”是與人為善的意思,指揣度別人時不用陰暗心理。俗話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就是詭、是詐,是過於精明。如果處處與人為善,成全他人,自己也就欣欣向善了。在這一點上,他最崇拜孟子,因為孟子提出了“仁”學說。他說:“讀《養氣》這章,好像對其要義有所領會,希望這一生都敬慕仿效孟子。即使倉卒苟且之時,顛沛流離之際,也有孟夫子的教誨,時刻不離身,或許到死的時候,可能有希望學到他的百分之一。”

劉伯溫從《易經》陰陽變化的道理,引申出人一定要為後世著想。他開出了避禍的第一個藥方是:“窒塞私欲,經常念及男兒有淚之日;懲禁忿怒,當思考人到絕氣之時。”他深痛反思,五十歲時說:“我還不到五十歲,身體就衰敗到這種地步,精神也極萎靡。這都是由於天賦資質不足所致,並又百般憂愁摧老和多年精神抑鬱得不到快樂而損害了身體,從今以後,每天堅持靜坐一次,或許能等於服一劑湯藥的療效。”

他還把養生之道與禍福聯係在一起,說:“養生之道,視、息、眠、食四個字是最為要緊。調息一定要歸海,眼視一定要垂簾,飲食一定要清淡節製,睡眠一定要除去雜念而且恬靜。歸海,也就是說將氣息藏入丹田。海,指氣海。垂簾,也就是說眼睛半睜半閉,不全睜開眼睛。虛,是說心中保持虛靜,沒有思考,腹中虛靜而不停滯。牢記這四個字,雖然不是什麼醫藥丹方秘決,但可以祛除疾玻”這是說避禍的方法,也必定是健身之道。

對於“避”字訣的理解,他也有精辟的探討。劉伯溫在《鬱離子》中描述了這樣一個寓言故事:

鬱離子憂,須麇進曰:“道之不行,命也,夫子何憂乎?”鬱離子曰:“非為是也,吾憂夫航滄溟者之無舵工也。夫滄溟波濤之所積也,風雨之所出也,鯨、鯢、蛟、蜃於是乎集,夫其負鋒鋌而含铓鍔者,孰不有所俟?今弗慮也,旦夕有動,子將安所適乎?”須麇曰:“昔者太冥主不周,河泄於其岫且泐,老童過而憂之,謂太冥曰:‘山且泐。’太冥怒,以為妖言。老童退,告訴了他的臣下,其臣亦怒曰:‘山豈有泐科?有天地則有吾山,天地泐,山乃泐耳/欲兵之,老童愕而走。無幾,康回地焉,弗隸又弗防也。康回怒,以頭觸其山,山之骨皆冰裂,土潰於淵,沮焉。太冥逃,於昆侖之墟不幸客死,其臣皆亡厥家。今吾子之憂,老童也,其若之何?”

戚之次且謂鬱離子曰:“子何為其垂垂也與?子非有願欲於今之人也,這是為什麼呢?”鬱離子仰天歎曰:“小子焉知予哉!”戚之次且曰:“昔周之婭冶子早喪其父,政屬於家僮,沸用賄,於是家日迫,將改父舊。其父之老不可,僮群訽而出之;其母禁之,僮曰:‘老人不知死而弗自靖也。’夫以其父之老與其母之言且不聽也,更何況他人之言?憂之何補,祗自痗也。”

鬱離子曰:“吾聞天之將雨也,穴蟻知之;野之將霜也,草蟲知之。知之於將萌,而避之於未至,因此有的遷徙有的蟄伏,不虛其知也。今天下無可徙之地可蟄之土矣,是為蟲強於人也。《詩經》雲乎:‘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鰉匪鮪,潛逃於淵。’言其無所住也。我為何不惴哉?”戚之次且曰:“昔者孔子以天縱之聖而不得行其道,顛沛窮厄無所不至,然亦無往而不自得。不為無益之憂以毀其性也。是故君子之生於世也,為其所可為,不為其所不可為而已。若夫吉、凶、禍、福,天空司之,吾何為而自孽哉?”

這則寓言的大意是說:

鬱離子鬱鬱寡歡,須麇勸他說:“道義不能通行,這是天命啊,你何必為此而憂慮呢?”鬱離子說:“我不是擔憂這個,我是擔憂那航行在大海中的船沒有舵手埃大海是波濤洶湧之地,是狂風暴雨興起之處,鯨、鯢、蛟、蜃會集在那裏,它們的鋒刃如短齊,每個都在嚴陣以待。現在不憂慮,早晚會發生動蕩,到那時我將何去何從?”

須麇說:“從前太冥主宰不周山,河水衝進那時的山洞,山石將要裂開了,老童走過這裏便為之擔心,並告訴太冥說:‘山將要崩裂了。’太冥聽完大為惱怒,認為這是妖言。老童退去,又把這話告訴了太冥的侍臣,他的侍臣也大怒道:‘山怎麼能崩裂呢?天地在,我們的山就在,隻有天崩地裂,山才會崩裂/便要殺害老童,老童驚愕而逃。不久,康回路過這裏,太冥沒有清除山的隱患,又未加防護。康回大怒,用頭觸那山,山的主體都像冰一樣崩裂開了,山上的土石坍塌到深淵裏,最後那裏被阻塞。太冥逃走,後來客死在昆侖山的廢墟,侍臣們的家也化為了灰燼。如今您的憂慮,就像那老童的擔憂一樣,但是又能把它怎麼樣呢?”

戚之次且對鬱離子說:“你衰老得為何這麼快呢?你對今人沒有什麼欲望要求,為什麼還那樣呢?”

鬱離子仰天長歎說:“你不了解我的心思啊!”

戚之次且說:“從前有個叫婭冶的周家後生,很早就死了父親,他把家政托付給未成年的仆人管理,他們濫用財貨,家境因此而日益窘迫,父親在世時的原觀將被改變。他父親的老仆人不許可,家童們就群起而罵,並要趕老仆出去;婭冶的母親禁止這樣做,家童說:‘老人不知死,就不能自安平靜。’他們對婭冶父親的老仆人和他母親的話尚且都不聽,更何況對關係疏遠的外人呢?你隻顧憂愁有什麼用,隻會使自己憂思成疾埃”

鬱離子說:“我聽說天將要下雨時,洞穴裏的螞蟻就知道它,而在災禍未到來時就躲避它;所以,有的動物遷移了,有的冬眠入蟄了,它們沒有白白地使它們的所知歸於無用。如今天下沒有可遷移的地方,沒有可入蟄的土地了,這是人不如草蟲埃《詩經》不是有這樣的詩句麼:‘為人不如老鶉,不如老鷹,高飛到天際;為人不如鰉魚,不如鮪魚,能潛逃到深淵裏。’意思是說鳥魚有自由,而人卻無處去。我怎麼能不愁呢?”

戚之次且說:“從前孔子憑上天縱容的聖賢卻不能實行他的主張,顛沛流離,窮困艱難,沒有不去的地方,但是每到一處都不盡人意。不要讓無益的憂慮而毀滅了自己的天性。所以,君子生在世上,也就是應做他所能做到的,不做他所不能做到的罷了。至於那吉、凶、禍、福,是由上天掌握的,我們為什麼還要去自找罪受呢?”

天之將雨,穴蟻知之;野之將霜,草蟲知之。 避害尚且是各種生靈的本能。更何況人呢?人們往往甘於昏庸,不思憂患,且不聽忠言,以致大禍臨頭,無處逃生。如此,確實不如蟲蟻,須知“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西漢景帝時,吳楚等七個諸侯國反叛,景帝任命周亞夫為太尉,向東攻打吳楚七國叛軍。周亞夫於是親自上書景帝說:“楚國兵馬強悍,作戰講求輕靈快速,若與他正麵交鋒,則不利於我軍,我們須利用梁國來牽製束縛楚軍;我們可以通過斷絕楚軍運糧通道而擊敗它。”

景帝同意了這一作戰計劃。周亞夫率軍出征,大兵相彙於滎陽。這時吳軍正在加緊攻打梁國,梁國局勢陷入緊急之中,派人向周亞夫求救。周亞夫率軍向東北方推進,進駐到昌邑,然後便修築堅固的防禦工事,在此堅守不出。梁王派使者催促周亞夫盡快出戰,周亞夫卻依然如故,堅守不出,斷然拒絕派兵救梁國。梁王上書給景帝說明了這一情況,景帝下詔命令周亞夫盡快出兵解救梁國,但是周亞夫對皇命置若罔聞,依然按兵不動。

周亞夫堅守不出之時,卻偷偷派出高侯等將率領輕騎兵悄然無聲地奔襲到吳楚軍的背後,斷絕吳楚軍運糧的通道。斷絕了軍糧的楚兵,饑腸轆轆,便想退軍,多次前敵挑戰,漢軍卻始終也不出戰。

一天夜裏,周亞夫軍營中突然發生大亂,漢軍不明真相,互相殘殺,混戰之軍打到周亞夫的大帳附近,但是周亞夫依然鎮定不驚,躺在大帳中紋絲不動。沒過多久,漢軍明白真相,驚亂自然也就平息了。吳兵猛攻漢軍東南角陣地,周亞夫卻派兵加緊防衛西北方陣地。沒多久,吳兵果然猛攻漢軍西北麵陣地。漢軍早有防備,因此,吳軍未能得逞。

吳楚軍士兵食不果腹,驚慌四起,不得不撤出戰鬥開始潰逃。於是周亞夫率精銳之師奮力追擊,大敗吳楚聯軍。吳王劉濞丟下大軍不管,隻帶幾千名丁壯兵士倉惶出逃,固守於江南丹徒,妄圖負隅頑抗。漢軍乘勝追擊潰敗之敵,叛軍被全部俘虜,同時收複了所有叛國的郡縣。周亞夫又下令聲稱“誰能抓住吳王劉濞,賞賜千金”。

一個多月後,南方越人抓住劉濞並將其斬首,拿著劉濞的頭來見漢軍。周亞夫此次出兵,從守到攻,有七個月之久,而吳楚等國叛軍全被掃平。

戰爭中的守,絕非單純意義上的被動防守,守的目的在於等待進攻之敵出現疏漏,而後乘機一擊,反客為主。

孫子在《孫子兵法·軍形篇》中寫道:“不可勝者,守也;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故能自保而全勝也。”說的是若硬打不能取得勝利,就要防守嚴密。善於防守的人,隱蔽自己的兵力如同深藏於極深之地下,隻有這樣,才能夠保全自己,取得勝利。戰爭中的攻守轉換,瞬息萬變,順則攻,逆則守,關鍵在於能否取得最終的勝利。劉伯溫總結出知彼則攻,知己則守,則把《孫子兵法》又向縱深推進了一步,把攻守上升到知戰的境界之上,充分表現出守戰在戰爭中的重要地位。

關於“避”字訣,劉伯溫在其《百戰奇略》中,將它運用於戰爭,是指導戰爭的一條重要方針。劉伯溫認為:

凡是作戰中,所說的防守,是了解自己的結果。若明白自己作戰已無獲勝的可能,那麼我軍就應該穩固防守,等待敵軍出現破綻劣勢之時,我們再反擊,這樣就可能獲勝。 兵法上說:知道作戰不能獲勝就應該全力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