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金錢是個妖豔美女，又想愛又怕愛不上，所以隻好裝模作樣地大聲斥責。
我們有句非常可恨的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盡管這句話可恨得令我們不斷地批判，但生活的現實卻在告訴我們，這基本上是事實。人大都是為了活得更好更舒服而拚命地勞動，拚命地算計，拚命地鑽營，最後累得不行，使生命過早地衰竭。鳥兒更是如此，為捕到能填飽腸胃的蟲子，拚命地尋找拚命地奮飛，有時還忘了天敵在後；不但是鳥兒，動物界全都這麼個德行，躲藏在深深水中的魚兒，要是不貪吃魚鉤上的誘餌，怎麼會那樣輕易地喪命於人類煮沸的湯鍋裏？
半個世紀以來，我們曾大張旗鼓地蔑視金錢，唾棄財富，以“一窮二白”自居，結果是“三兩油、瓜菜代”，一個個瞪著發綠的眼珠子，還高喊著要解放全人類。令人費解的是，這種恨富貶富的意識競像病毒似的至今還在困擾著我們的一些人。
記得有一次我在一個單位開講座，突然一個聽眾站起來，挑戰式地問我：你敢說你喜歡金錢嗎？我雖然一愣，但還是非常爽快並幽默地回答說，這有什麼不敢說的，我不但喜歡金錢，而且特別喜歡金錢，更坦白地說，甚至喜歡到有點眼紅的地步。我的話音剛落，會場就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哈哈大笑聲。我感到這笑聲中有褒意也有貶意，有讚同也有嘲弄。為此，那個聽眾繼續挑戰地問，請你說說喜歡錢的理由。我說這很簡單，人最喜歡的東西就是他最缺少的東西。不僅是我，包括我們的國家，從過去到現在，最缺少的就是錢。而且現在錢更顯得重要，離開它絕對寸步難行。就是最純潔的愛情，你要是沒有錢，總是光張著嘴說愛愛愛的，不把你的戀人愛跑了才怪呢！我們國家領導天天月月講要把經濟搞上去，這個經濟就是錢；我們對所有的企業和單位，惟一的評判優劣標準就是創造了多少多少價值，這個價值就是錢；我們表揚所有的先進單位和個人，就是你為希望工程捐了多少多少錢，你為救助水災捐了多少多少錢，你為貧困地區捐助了多少多少錢。有一次我上了公共汽車後才發現口袋裏忘帶錢了，便誠惶誠恐地向乘務員解釋我無法買票的原因，她卻嗤之以鼻——這麼大個人！……我羞愧萬分無地白容，真想當場跳車自殺給她看。這使我後來都有點神經質了，隻要見到公共汽車就滿臉赤紅地摸口袋。後來還真有一次上車前又發現口袋裏空空如也，隻好一氣走了十幾站路。中途熟人見了我，驚訝地問我怎麼回事，我氣喘籲籲地說是鍛煉身體。你想想，幾角錢車費就能把一個人弄成這麼個倒黴樣，怎麼能不喜歡錢！有時我真感到奇怪，我們經常慨歎我們是窮國，卻又經常嘲弄金錢。這實在是讓人莫明其妙。當今社會，檢驗你的智慧高低，你的勞動優劣，你的事業成就，就是你得到貨幣的數量了；你想住上寬敞舒適的房子，你想去遊逛秀麗的風景，你想品嚐美味菜肴，甚至你想學習知識，想給社會做點好事，都得用錢，而且少一分錢也不行。可我們還在羞羞答答地裝正經。
我到過不少先進富裕的國家參觀訪問，我發現越是有錢的國家，越沒有人問你喜不喜歡錢。可笑的是，越是在窮得要命的地方，大家都對金錢表示著憤慨和憤怒。似乎金錢是個可怕的魔鬼，令你不得不提高警惕；又似乎金錢是個妖豔美女，又想愛又怕愛不上，所以隻好裝模作樣地大聲斥責。
我並非讚美“人為財死”，我隻是想說人類要是不創造財富，就永遠也不會有美好的生活，至少我們的稅務局就不會有稅收。稅務局沒有稅收來源，國家就會斷奶，就會虛弱，就會落後，就會受欺負，你隻要回顧一下曆史，就會看到無數個落後挨打的慘痛的教訓。麵對我們進入wto的今天，無論是為國家為集體還是為個人，我們都要理直氣壯地，拚命再拚命地創造財富，否則我們就沒有前途。
2002年7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