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曉晶沉默了,因為醫生確實是這麼說的,她在張偉麵前根本藏不住話。
“沒事,哈哈,兵來將擋。”張偉把煙頭摁滅在垃圾桶頂蓋上。
第二天一早,張偉就和範曉晶到了腫瘤醫院,結果去了才知道,根本掛不上號。
有號販子過來推銷號,“哥們,掛哪科?”
“我是來檢查的。”張偉平靜地說。
“那您是什麼地方不對?”
“我胃不好。”
“我這有專家號,哥們,五百,要不。”
張偉掏出錢包,從裏麵取出錢,拿到了專家號。
醫院做了胃鏡,一根長長的管子從嘴裏插進去,然後用針頭直接在病灶處吸了點血。
“一個星期後取結果。”專家冷冰冰地說。
張偉窩了一肚子氣出了醫院,到了醫院才知道,什麼叫做大爺的嘴臉。一路上範曉晶不敢多說話,旁觀著張偉那張陰森冷酷的麵孔。她感覺張偉有時候很和善,甚至像個孩子。但有的時候卻看上去那麼凶狠,哪怕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是很平靜的表情,都讓人感覺骨子裏麵的那種凶狠。
“你要不要跟局裏請假。”範曉晶一直都以為張偉是個警察。
“不用。”
兩個人繼續沉默著。
當天晚上兩個人就吵了一架,張偉路上約了辮子幾個吃飯,飯桌上麵悶頭喝酒。範曉晶本來想阻止他的,但被他的目光嚇住了。辮子幾個人都不敢多說話,因為張偉曾經交待過,碰到他和範曉晶在一起的場合,大家盡量少說話。
“張哥,少喝點。”隻有辮子敢勸他。
“吃你的菜,管那麼多。”張偉昂起脖子,半個紮啤杯子啤酒被一飲而盡。
“別喝了,好嗎。”範曉晶的聲音裏麵帶著點哭腔。
“沒關係。”
送範曉晶回家的路上,兩個人都不說話,因為已經是深夜了,路上車少,張偉開得飛快。
“下次別喝了,好嗎,答應我。”範曉晶打破了沉默,她怯怯地說。
張偉猛地把車停了下來,然後手一指外麵:“下去。”同時喀吧一聲,車鎖開了。
範曉晶感到了莫大的恥辱,她的眼淚一下子就從心底滲了上來,她咬著嘴唇下了車,眼淚模糊,外麵的燈光搖曳。
張偉一腳油門,奧迪車高速開走了,隻丟下範曉晶一個人無助地站在那兒。
隨著檢查結果出來的時間臨近,張偉也越來越焦慮不安,他覺得這是上天對自己報複。十年的黑道生涯,現在讓自己得上了絕症,這是命裏注定的事情。表麵上看,張偉還是以前的樣子,很平靜,甚至有點兒和善。但內心深處,張偉的那種絕望也使得他很容易陷入瘋狂。
那種對生的留戀,能讓一個人的精神扭曲。
這幾天李麻子團夥和這邊有了點小衝突。李麻子和錢抗美一直在城南這邊經營,兩個人都相安無事。但隨著城北的大麵積開發,城北的有錢人也越來越多,城北的毒品銷售慢慢開始發展,這幾年城北的毒品銷售超過了李麻子和錢抗美兩個團夥的總和。
因為利潤的驅使,李麻子團夥的混混開始流竄到城北銷售毒品,有些吸毒的癮上來了,也打車到城南買。
本來這都是小事,結果那天陳宇正好撞見了幾個李麻子手下在城北賣毒品,雙方發生了爭執。陳宇一個電話叫來了辮子,結果辮子大打出手,當場打翻了那幾個人。其中一人肋骨被踢斷了,他是李麻子的小舅子,李麻子覺得自己麵子丟了。
“張偉,大家都是發財,我是覺得這個事不算什麼,對不對,讓辮子到醫院看看他,怎麼樣。”
“兄弟,為啥要辮子去看,你的人走錯了地方。”
“張偉,我替他認錯,以後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再發生也一樣住醫院,不信的話可以試試。”張偉淡淡地說。
“張偉,這麼著就沒勁了。”
“沒勁就沒勁,辮子這次沒錯。”
李麻子的手下有個叫方兵的,是以前方平的弟弟,他本來就跟張偉有點仇,現在雖然事情早就過去了,但骨子裏麵仍然很記恨張偉。
“張偉,別以為我們在求你。”方兵說。本來這種場合輪不到他說話的,可惜他的話太多了。
張偉眼睛一挑,目光中殺氣轉瞬出現,但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變化,“老李,你沒教他?跟混得好的大哥說話,要叫哥?”
李麻子一聽就知道張偉話裏的意思,他正要打圓場,但已經遲了。張偉持槍在手,利落地別掉保險,他的槍平時一般都上膛,別掉保險就能擊發。
啪的一槍,方兵的腿上打出了一個血洞,沒人敢動彈,因為辮子也掏出了槍。
張偉和辮子揚長而去。
第二天一早,範曉晶陪著張偉到腫瘤醫院取結果。張偉是一宿沒睡,腦子裏想了很多,最後半夜打電話給範曉晶:“明天能陪我一起去醫院嗎,我有點害怕。”
範曉晶拿著電話泣不成聲。
車位滿了,張偉和範曉晶是把車停在邊上的商場外麵步行過去的。九月份的陽光依舊很熱烈,張偉渾身都是汗,範曉晶拉著他的手,感覺張偉的手心濕得像剛從水裏拿出來的一般。
一個號販子湊了過來,“兄弟,要號嗎?”
張偉眼睛一瞪,凶光乍現,“滾蛋!”
那個號販子被唬住了,怏怏地走遠了。
範曉晶拉了拉張偉,她從來沒見張偉這麼衝人吼過,她感覺張偉今天一反常態。
在等候區等著拿化驗結果的都不大,很多是中年人,這些人中間不知道有多少已經得了癌症,看到這些,張偉不禁感歎人生苦短。
張偉堅持一個人去取結果,範曉晶等在那裏。那十幾分鍾過得很漫長,範曉晶感覺那時間漫長到腿都站得有點微微發抖了。
張偉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張紙,那就是診斷書,某種意義上,就是死亡通知書。
醫院的候診大廳設在一層,裏麵熙熙攘攘,都是等著取化驗結果的。張偉拿著化驗單子走過來的時候,範曉晶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結果出來了,我完了。”張偉淡淡地說。
範曉晶覺得眼前一黑,眼淚嘩啦就下來了。張偉伸手扶住她,範曉晶抽著肩膀哭泣,哭得張偉的襯衫全是濕的。
“哈哈,不是癌症,哈哈,我完了,得了胃潰瘍了。”張偉爽朗地大笑。範曉晶臉紅撲撲地看著他,眼角還掛著眼淚,但嘴上卻帶著笑。
胃潰瘍主要靠養,差不多隻能吃流食。範曉晶每天過來幫著張偉熬粥,尤其是瘦肉粥,裏麵放上皮蛋碎末和超市買的瘦肉餡。範曉晶做飯笨手笨腳的,張偉經常在一邊看著傻笑。
“寶貝,張大嘴。”
張偉像個孩子一樣,傻乎乎地張嘴,範曉晶用勺子喂飯。
“寶貝,你該去洗牙了,抽煙抽的,牙全黑了。”
“嗯,以後少抽點。”
“待會兒我幫你刮胡子吧,行吧。”
張偉有個飛利浦剃須刀,是範曉晶發工資的時候買了送他的。範曉晶仰麵幫張偉刮胡子,張偉的胳膊攬住範曉晶的腰。
“丫頭,晚上留下來吧。”
範曉晶臉通紅,微微點著頭。
這是靈與肉的交融,兩個人在迷亂中親吻對方,喊著對方的名字。
一切平靜了下來之後,張偉仰麵躺著,肚子上放著一個煙灰缸。範曉晶躺在他邊上,手指撫弄著張偉的胸膛。
“寶貝,我能問你個事嗎?”
“你說。”
“哪天穿一次警服給我看看吧,你穿警服肯定特帥。”
張偉狠狠抽了口煙,再將煙頭在煙缸裏摁滅了,臥室裏麵飄著三五煙的醇香。
“丫頭,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是警察。”
“我以前猜到了一點,因為我從來沒見到你去上過班。”
張偉聲音低沉,他把自己十幾年在黑道上混的經曆簡單說了一遍。聽的範曉晶心驚肉跳,她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是一個流氓。
第二天一早,範曉晶走了,她走的時候沒讓張偉去送。
“丫頭,我捎你一截,把你捎到地鐵。”
範曉晶低著頭走,裙擺下麵小腿修長,纖細而勻稱,看得張偉有點入神。張偉喜歡腿好看的女人。
“丫頭,別折騰了,上車吧。”張偉開著車慢慢跟著,對路上走著的範曉晶說。範曉晶將頭扭到了別的地方。
張偉憤怒了,從來沒人敢這麼對他,一腳油門下去,奧迪車高速疾馳而去。範曉晶看著逐漸消失的轎車,眼淚止不住地下來了。
一路上張偉連闖了幾個紅燈,邊上的手機一直在響,他充耳不聞。轎車高速駛離都市,一直開到了郊區的野山下麵,張偉才逐漸恢複平靜。拿起電話,上麵有十七個未接來電。
“辮子,你找我?”
“張哥,這邊好像出了點事,一幫中學生把我們在舞廳混的人打了,貨也衝到馬桶裏麵了。”
“人沒事吧。”
“人沒事,卷毛大哥帶著人去醫院看了,傷了七八個人,是被鋼管打的。”
“好吧,你讓卷毛查查看,那幫中學生是混哪一片的?你準備準備。”
張偉冷靜了下來,他很清楚,這次對方很可能是李麻子的人,也有可能是別的團夥在趁亂瞎攪合。想到這裏,張偉撥通了李麻子的電話。但李麻子沒接,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
“誰?”
“我是張偉,讓李麻子接電話。”
電話那邊停了一下,然後說了聲打錯了,就把電話掛斷。
張偉把電話扔到副駕駛座上,琢磨了起來,他要好好想想,對方想幹什麼。
卷毛辦事效率很高,經過辨認,在B市鐵路職高門口找到了那幫中學生中間的幾個人。
“你看清楚了?是他們幾個?”
“看清楚了,沒錯。”被打的兄弟說。
“那行,跟在後麵,看這幾個小孩往什麼地方去。”
卷毛開著富康車,跟在那幾個小孩的後麵,他跟的很策略,不是特別近,但也始終不離開視線。那幾個小孩一路上有說有笑地走著,舉止放浪,卷毛看著一個勁地搖頭。現在的孩子怎麼了?
那幾個小孩進了一家網吧,那段時間網吧剛剛興旺起來,很多小孩混跡於其中。
“咱們先等著吧,等他們出來,看他們到哪兒去。”卷毛把車停在網吧對麵,然後叼了根煙,摁下了車上的點煙器。
這時一輛封閉式貨車猛地撞了過來,富康車的側麵被整個撞癟下去。封閉式貨車上麵衝下來一幫人,砸碎了富康車的玻璃,把卷毛拖出來一頓毒打。
等警察趕到的時候,卷毛和另外一個兄弟都躺在富康車邊上,兩個人屍體冰冷,卷毛被打得麵目全非。
張偉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他開車接上了辮子,其他的幾路兄弟也很快趕到。張偉推開攔阻他的警察,跪在地上抱著卷毛嚎啕大哭,辮子也跪在一邊。四周的混混垂手肅立,那天趕到現場的各路人馬大概有兩三百人,不止是張偉團夥的,還有市裏其他團夥也趕過來。
警察如臨大敵,很多基層的民警配發槍支,趕到了現場。
“高局長,小流氓過來的很多。”
“你們繼續監視,防止發生鬥毆現象。”
高局長放下電話,撥通了市委一位領導的電話。
“王書記,你最好還是給那個忠哥打個電話,讓他管管自己的人,現在太不象話了。”
“好吧,謝謝你給這個麵子。”
卷毛的死震動了上麵的高層,老百姓也紛紛議論,張偉團夥自此浮出水麵。
當天傍晚,各大報紙紛紛登了現場的照片。在卷毛事發現場,地上躺著兩具屍體,邊上的警戒線外麵,一個穿著白色T恤衫的中年人,帶頭在燒紙,後麵整齊地站著黑壓壓的混混,人數絕對不少於一兩百人。
市委書記憤怒了,不除此害,怎麼和廣大人民群眾交待。當天晚上,B市市委開了緊急會議,布置傳達了打擊本市所有具有黑社會犯罪團夥性質的醜惡事件,尤其是嚴厲打擊各級領導涉黑。
“如果我們不能很好地堅持黨的領導,懲治腐敗,那麼,這些黑社會團夥,就會滲透到我們幹部隊伍中來。”王書記一臉的正氣,義正言辭地說,唾沫飛濺。
會上成立了打擊黑社會團夥犯罪領導小組,王書記任領導小組組長,高局長任副局長。
會議結束後,忠哥的電話響了。
“這段時間可能要打黑,你讓你的人安排一下吧,嗯,明天下班前,我希望有至少二十個人投案自首,還有,那個叫張偉的,你讓他去外地躲一段時間。”
“沒問題,王書記,謝謝你的關心,我爸爸前幾天還說起你了,他見徐阿姨的時候也說了,上麵組織部正在考察你。”
“嗯,那好吧,徐阿姨那邊你幫我打點一下。”
短短幾天後,報紙紛紛報道,由於公安機關的強大威懾力,B市黑社會團夥紛紛瓦解,累計有二十多人投案自首。電視上麵還放了投案自首嫌疑犯的鏡頭,上麵基本上都是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部分嫌疑犯表達了感謝政府對自己的挽救和幫助,節目做的相當感人,結尾處還專訪了打擊黑社會團夥犯罪領導小組組長王書記。
“我們有信心,也有能力,肅清黑社會犯罪,打擊貪汙腐敗。”王書記一邊偷眼瞄著電視主持人的低胸衣服,一邊說。
B市打擊黑社會團夥犯罪取得了空前成功。
“好了,你的人可以繼續幹了,小心一點,對了,電視台的那個主持人叫啥來著。”
“王書記,她叫李香。”忠哥說。
“嗯,不錯,她是個好苗子,思想上也要進步嘛,你幫我約約她。”
“沒問題,王書記,你放心。”
王書記很滿意,幾天後他就把李香壓到了褲襠下麵,不愧是搞電視主持的,李香叫床的聲音異常嘹亮。
卷毛安葬在B市的森林山公墓,張偉掏的錢,選的墓地很好,也是最貴的。卷毛的邊上躺著B市最為顯赫的家族故去的長輩,卷毛的一生都在漩渦中,直到他死了,終於和上等人平起平坐了。
這片墓地在近三年被炒得很火,每個墓穴翻了好幾倍,好的墓穴雕龍畫鳳,大理石雕塑等等。這樣的墓穴,窮人根本死不起,窮盡一生,連骨灰盒安身的錢可能都掙不出來。這片最高檔的墓穴是給房地產、醫療、教育行業的精英準備的,一般人承擔不了。現在卷毛雖然是個流氓,但好歹算擠進了上流社會了。
題外話,題外話,現在是個和諧的社會,老百姓上不起學,買不起房子,生病隻能等死,因為看不起。現在好了,死都死不起了。
葬禮是在一個多月後秘密舉行的,當時已經到了秋天,打黑的高潮已經過去。B市的很多大哥都參加了,葬禮上麵沒有發生爭執,因為忠哥發話了,最近誰再鬧事,他就不管了,讓警察處理。
葬禮結束的當天,範曉晶打通了張偉的電話。
“寶貝,是我。”
“聽出來了。”張偉努力控製著自己,讓聲調盡量變得平靜。
“你回來了嗎?我找了陳宇,他說你到外地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
電話裏麵,兩個人都很沉默,就在張偉正要說:要不改天再聊吧。電話裏麵傳來了哭泣的聲音,範曉晶哭著說:“寶貝,我想你,我想見你。”
張偉是穿著白襯衫見範曉晶的,他這幾年特別喜歡穿白襯衫,顯得年輕,也顯得精神。乍一看上去,甚至帶著點書卷氣。因為最近道上有點亂,張偉去的時候帶著辮子。辮子穿一件草綠色的燈心絨西服,裏麵是高領黑色羊毛衫,一身的草莽氣質。
範曉晶在時代大廈門口等著,灰色的長擺風衣,襯的身材修長挺拔。
張偉下了車,卷著風走了過來。兩個人擁抱在一起,嘴唇尋找著嘴唇。
“這麼多人看呢。”範曉晶害羞地擦眼淚。
“怕啥,我讓辮子掃平這條街。”張偉這話毫不誇張,北關村這一帶,他是絕對的混世魔王,無人敢惹。
三個人到裏麵逛,後麵遠遠地跟著幾個人。
“程開克,張偉帶著辮子進了時代商場。”飛機拿出手機打。
“辮子是個麻煩事,要不就一起撞吧。”
“我看行。”飛機掛了電話,和邊上跟著他的人說:“讓麻子的人開車過來吧。”
張偉陪著範曉晶買了幾件秋季的衣服,範曉晶很喜歡黑白兩色的衣服,這一點和張偉很像。範曉晶還堅持著給張偉、辮子一人買了身傑克瓊斯的衣服,辮子挑了身黑色軍裝樣式的,穿上就不脫了。三個人逛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了,張偉就說到北邊的一家常去的館子吃烤串。
“去馬豔豔他們家吧,他家的烤串地道。”
“行,我也想吃了。”辮子一邊答應著,一邊對著鏡子臭美。
車開離了地下車庫,朝北邊開過去,後麵跟過來一輛封閉式貨車。這是一輛十噸卡改裝貨車,車身噴了白漆,上麵是醒目的某某搬家公司字樣。
貨車跟得不遠不近,等到駛出了繁華的北關村大街,貨車開始加速,猛地撞向張偉開的奧迪車上。
咣當一下,奧迪車熄火了,安全氣囊彈了出來,同時安全帶把張偉抱在座位上。貨車的車廂打開,送裏麵衝出十幾個人,手持棍棒。
“張哥,你沒事吧。”辮子腦袋破了,剛才他撞在了車前座後背上。
“沒事,你帶槍了嗎?”張偉手忙腳亂地點火,轎車原地掉了個頭,辮子探出了身子,對天開了一槍。
“操,是飛機。”辮子看到了貨車裏麵坐著的人。
飛機端著五連發獵槍,對準車就打,玻璃頓時被獵槍彈打成碎片。張偉連忙把車倒著向後開。
“這個傻比瘋了。”辮子說,張偉開得太快,他手上的手槍打不到那麼遠。
飛機帶著那十幾個人狂追,張偉一路上撞開了好幾輛車,一直倒著開,最後終於擺脫了。
“老陳,集中所有的人,到北關村大街往北,第三個十字路口,堵一輛牌號是八七四三的白色貨車,飛機這邊,看來是他殺了卷毛。”張偉開著車馬不停蹄開進了一所高校。這裏麵人多,飛機和其他人隻好放棄了。
陳宇帶著人趕到的時候,飛機已經不見了,陳宇來得太晚,他昨天和兩個小姑娘玩了一個通宵,張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睡得真香。
事情被忠哥壓了下去,“張偉,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上次卷毛的事情鬧得太大了。”
“忠哥,你不知道,飛機想殺我。”
忠哥不再說話了,他看著這幾年羽翼豐滿的張偉,顯然忠哥也有點無可奈何。忠哥知道,以張偉的性格,不是誰都能隨意壓服的。
道上氣氛緊張,都在盛傳張偉這次要大打出手了。
但也活該程開克倒黴,還沒等張偉動手,他的手下給他惹了麻煩。這段時間城南區政府總有失地的農民過來上訪,他們的責任田被規劃成了工業區。但工業區是前一任領導的麵子工程,他搞了個巨大的廣場,其麵積之大,足夠容納上萬名官員在此裸奔。
廣場搞完之後,那些失地農民真該裸奔了,因為每戶農民隻拿到了為數不多的補償。這些農民開始上訪。
前一任領導掙足了麵子,屁股一抬,換到鄰近的城市當領導了。而工業區項目也被新一任領導換了思路。在一片大幹特幹的號召下,工業區一夜之間變成了成片的開發社區。農田在強權身子下麵呻吟,民意被反複弓雖.女幹。
上訪的農民堵住了城南區政府,領導傻眼了。要知道幾十年前,新中國就是一群農民橫刀立馬打下來的。其實在中國,最強大的就是農民了。誰欺負了農民,也就失去了天下、民心。
那個領導不久因傻比等原因免職了,導火索就是他用暴力驅逐了上訪農民。
“你找一幫混混,把區政府門口上訪的刁民攆走。”領導授意下,信訪辦主任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朋友程開克。
陳開克大包大攬,他有意識地在結交一些政府機關混的。當天晚上,那些上訪農民棲身的貧民區被一幫混混洗劫了。在作案現場,共計五名上訪農民被毒打。
“什麼機巴世道,就他媽缺陳勝吳廣了。”一個農民說。
憤怒的農民衝擊了當地信訪辦,B市的政局震動。事情被很快封鎖起來,各大媒體的主管得到通知,不得對此事進行報道。但那時候互聯網已經興起,幾個比較有良心的大學生在網上披露了此事。正巧省裏的書記平時也喜歡上網,他那天順手打開了那個網頁,書記憤怒了,他也是出身寒門,所以比較關心百姓疾苦。
“王書記,此事被一查到底。”
“是是,請領導放心。”王書記的汗都下來了。
第二天區政府公開道歉,並且從財政收入裏麵撥款補償失地農民。有拿到補償款的白發老人跪在地上喊著:謝謝青天大老爺。
此事之後,盡管信訪辦主任離奇死亡,沒有牽動出程開克。但B市涉黑團夥之惡劣影響,也驚動了省裏的領導。這幾年連續有幾名幹部落馬,都是牽扯到了涉黑案件,省裏的領導對B事的打黑高度重視。
一時間,B市談黑色變,忠哥趁機把毒品價格抬高。
程開克和飛機隱藏了起來,現在B市的警力都調動了起來,高局長立下了軍令狀,一定要還B市的百姓一片藍天。張偉本來調集了人馬打算大打出手,現在隻好等待機會。他今天的一切來之不易,他不想在這個風頭浪尖上麵落馬。而且上次之後,他和忠哥之間已經出現了隔閡,他不想和忠哥鬧僵了。
“辮子,這次的事情不算完,等這陣子過了,李麻子、陳開克、飛機,都得死。”張偉對辮子說。
這段時間生意不好做,張偉也主動把北關村電子市場的治安管理費下調了。這邊的事情主要是扁頭在管,他也是老江湖了,處事越來越穩妥,張偉很放心。
二零零二年元旦剛過,扁頭帶著人去給幾個電子城老板送禮。這是張偉安排的,他掏錢送幾個電子城老板一人一個水族箱,裏麵都是名貴的熱帶魚。
“真漂亮,不知道味道怎麼樣。”辮子隔著玻璃問。
“日,你是真有品位。”張偉說。
大家哈哈大笑。
扁頭剛走,就打過來電話。“張偉,我看到飛機了。”
“在哪兒?”
“你知道太平路有家新開的魯菜館子嗎?他領著一幫人在哪吃飯。”
“你帶人在門口等著,我讓辮子趕緊過去。”
張偉想了想,給陳宇打了個電話。“找幾個骨幹,帶著家夥,動作要快,你準備一下,沒準兒這幾天要到外地。”張偉知道事情一旦鬧大了,辮子可能要短時間潛逃,最好不要讓辮子動手,而是找幾個小混混下手,辮子過去鎮住飛機就行了。
辮子和扁頭結果都落網了,他們運氣不好,當時正有一個企業請法院的人吃飯。他們打官司勝訴了,但錢追不回來,所以想讓法院強行執行。法院過去的人正好執行完任務,身上都帶著槍。辮子和扁頭剛進飯館,飛機就發現了。
飛機現在隨身都帶著槍,他也是剛剛從外地回來,在外地搶了兩票。槍也是在當地買的自製手槍,能夠打五一式手槍彈。
看到辮子進來,飛機拔槍就打,雙方爆發了槍戰。飛機被辮子當場格殺。
聽見槍聲,法院的幹警衝了出來,飯館裏麵秩序大亂,辮子放下了槍。事後審訊的時候,幹警問他當時為什麼那麼幹脆地放下了武器。
“館子裏麵都是普通老百姓,好幾桌好像都是拖家帶口來吃飯的。我怕死人。”
“操,你這樣的罪犯還知道發善心。”
“警察同誌,我也是人,也是爹媽生出的。”
辮子的話引起了警察的深思。
高局長是開會的時候接到報告的,危害一方的暴力團夥主犯辮子落網。高局長立刻在會上通報了這個消息,參會幹警都很振奮。會上迅速布置了全市範圍的大搜捕,很快B市被持槍武警圍成了鐵桶。
辮子和扁頭被輪番審訊,但兩人都一直頑抗,拒不交待犯罪事實。
“你最好小心一點,別讓我抓著你的把柄,不然一樣辦你。”高局長給忠哥打了電話。
“怎麼才能不辦我。”
“我要抓捕張偉。”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良久才傳來一聲:好吧。
張偉和陳宇躲在卷毛生前買下的一個房子裏麵,這裏很隱秘,而且準備了很多吃的,樓下就是一間小超市。所以可以潛伏很久。
張偉最操心的是現在辮子和扁頭的事情太大了,光是辮子就涉及到多起惡性殺人、傷害案件。而扁頭一直欺行霸市,在北關村民憤極大。看來這次辮子和扁頭在劫難逃了。
“張哥,這次咋辦?”
“先讓下麵的兄弟躲段時間吧,看來這個高局長是來真的了,報紙、電視天天都在說打黑。”
“咱們是黑社會團夥,哪些倒地皮,收購國企的呢?”
張偉摁滅了香煙,“陳宇,你跟我混了不少年了吧,記得一點,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就是這麼殘酷,你隻能說,自己很不幸,生在這個年代,生在這個城市。”
這時電話響了,是範曉晶打過來的。“寶貝,你沒事吧。”
“我沒事,這個號你沒告訴別人吧。”
“沒有。”
“嗯,不能告訴別人,警察可以通過手機找到我的位置。”
“寶貝,我特想你,聽說辮子哥被抓住了。”
“沒事,我回頭想法子救他。”
電話那邊嗚嗚地哭,張偉安靜地聽著,心裏在劇烈掙紮。
“好了,先掛了吧,回頭我找你。實在不行我去找忠哥幫忙,事情會過去的。”張偉掛了電話,臉上的法令紋拉得很長,眉頭緊鎖。他想了想,穿上外套,出門打了輛車,一直開到鬧市區。
張偉是在商場門前的公用電話打給忠哥的,這裏人流大,目標不明顯,而且電話也很難被跟蹤到他現在的住處。
“忠哥,是我。”
“張偉,你現在把事情鬧大了。”
“我知道,辮子和扁頭能保住命嗎,花多少錢都行。”
“我試試看,晚上我找一趟王書記。”
“那好吧,明天我再打給你,忠哥,你也要小心。弟弟這次知道錯了。”
“以後再說吧,先把事情摁下去,你最好找個時間過來,我想見見你。”
“沒問題,全靠大哥了。”
張偉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然後連換了兩輛出租車,返回到自己的住處。
“張哥,事情辦得咋樣。”
“不知道,忠哥答應幫忙。”
張偉權衡了一下,辮子和扁頭隻要辦成死緩,那就還有希望。死緩弄好了可以改無期,無期可以慢慢變成有期徒刑,然後爭取減刑。尤其是辮子,這麼多年和自己出生入死,張偉覺得這個時候不能扔下辮子不管。
但現在B市正在打黑的風頭上,不怕花錢,就怕花錢都花不上。
“陳宇,你想法子把線都收起來,這半年咱們不混了,隻要能把辮子和扁頭辦成減刑,什麼事都能東山再起。”
“張哥,我說句話,但你別生氣。”
“你說。”
“張哥,咱們都是生死的兄弟,我跟你混的時間也不短了,跟辮子也是弟兄,說老實話,這次辮子可能救不出來了。B市咱倆是不能呆了,我總覺得心裏發慌。”
張偉沉默了,他知道陳宇說得對,但他卻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扔下辮子不管。
“你說的不是沒道理,不過辮子是我兄弟啊。”
陳宇隻好不再說什麼。
又過了幾天,張偉側麵打聽了一下,辮子和扁頭態度很強硬,拒不交待犯罪事實。法院打算過幾天公開審理。一旦到了公開審理,但一切都晚了。但忠哥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張偉開始著急了。
“張哥,要不換條路子走。”
“行吧,我想想看。”
結果誤打誤撞,陳宇找到了現在民政局的江局長。他的女婿就是現在檢察院的一把手。江局長年齡快到杠了,這幾年雖說眼看著就要靠邊站了,但他還是很有能量。他以前是區組織部升上來的,和現在B市各個要害機關頭頭腦腦的都很熟。
陳宇認識江局長很偶然,還是四五年前的時候,那時B市發行福利彩票,一起舞弊案把江局長牽扯了進去。
當時福利彩票是刮的那種,刮開了裏麵是什麼圖案,就能領到對應的獎品。彩票的印刷肯定是高度機密的,發行的時候由武警荷槍實彈運到民政部,然後再分發到各個銷售點。一般來說,彩票很難作弊,因為刮卡的彩票是單獨由另外一個工廠印刷的,最後再徹底搞混。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很快彩票銷售人員就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彩票是上四色大印刷機印的,圖案很精美,上麵還有“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等口號。一般印刷工藝都是一印一整批,然後切割成一張一張的小彩票,最後分成小包裝。
而裏麵有獎的彩票,印刷時受到了嚴格的監督。有獎的彩票會分別插進分好包裝的無獎彩票中。竅門就出在這個地方。
熟悉印刷技術的人,都知道銅版紙和銅版紙之間也是有區別的,所有的彩票,是印刷廠拿切割機切出來的。所以把彩票摞一起的時候,成批切割的無獎的彩票,側麵的銅版紙紋路很整齊。而有獎的彩票,因為和無獎的彩票不是同一批切割的,盡管使用了同樣的銅版紙,但因為印刷時的濕度、溫度等等原因,肯定和無獎的不一樣。每個小盒裏麵後來打亂插進去的有獎的彩票,如果拿強光照射,從側麵仔細辨認,完全有可能辨認出來。
而彩票代理機構的工作人員就是鑽這個空子,他們把有獎的彩票小心的挑出來,然後賣出去。也就是說,這些彩票肯定有獎,但就是不知道多大的獎。買的人也全憑運氣。但這比從大批彩票中大海撈針般地買,要劃算的多。這樣的票有個很特定的稱謂,叫花票。當時道上的混混也有幹這個的,就是買花票,然後領獎,再把獎品賣掉。
花票分為好幾種,有瘦票,就是賣你一百張票,肯定都是有獎的,至於中的是自行車,還是電飯鍋,還是電視機,隻能靠運氣了。
還有一種叫五花票,就像五花肉一樣,有瘦肉,也有肥肉。比如賣一百張票,可以明確說,其中有五十張肯定有獎,另外五十張,肯定沒獎。這有點搭著賣的味道
瘦票靠關係才能賣掉,一般瘦票是票麵金額的二十到五十倍,如果票麵金額是兩塊錢,那每張就是四千。但如果仔細核算,買瘦票絕對是暴利,因為隨便幾個獎品,很可能都不止四千塊。
五花票比較常見,一般是票麵金額的十五到三十倍,但也存在著高額的利潤。所以仍然有混混買。如果這些票當中,能抽到轎車這樣的大獎,那就發了。
賣花票的利潤這麼高,肯定代理銷售機構有人願意幹。而作為上級主管部門的民政局,也會分到高額利潤,自然睜隻眼閉隻眼了。花票的利潤都是私人拿了,幹上幾次,就成了百萬富翁。
但就是愚弄了老百姓,買彩票的老百姓夢想一夜暴富,結果被人涮了。
也有偶然漏網的有獎的票到了銷售點,賣了出去。結果事情就出在這個環節上。
那年有個外地過來打工的小夥子,他在一家寫字樓當保安,收入很微薄。那天也是閑得沒事幹,到馬路對麵彩票銷售點買了張彩票。小夥子刮開彩票的時候,差點激動地暈過去。
他中了大獎,一輛寶馬車。小夥子太幸運了。
他連夜回到老家,喊了幾個小時候的夥伴一起進城領獎。他不敢一個人領,怕路上被人打劫了。
“四虎,拿著錢之後,借我兩萬塊吧,我還欠著鄉裏的提留款呢。”一個夥伴說,他們很羨慕,在農村麵朝黃土背朝天地種地,倒頭來,沒準還得賠本。
蓋房的身無片瓦,種地的吃不飽肚子,繅絲女工穿不起絲綢,大學生付出了天價學費畢業之後失業,這個世界怎麼了?
等到他們去領獎的時候,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彩票銷售機構的工作人員說,彩票是假的。
小夥子差點癱在地上,眼看著到手的寶馬,讓別人牽走了。
工作人員把彩票換給了小夥子,小夥子一看,不對勁,彩票被調包了,因為他偷偷記下了彩票的號碼。每張彩票都有一個獨有號碼,決不會重複,而這張號碼不對。
有理沒處說,小夥子站到高樓頂上,他要跳樓,以洗刷自己的清白。很快驚動了各大媒體,進城民工跳樓,真是個好新聞點。B市的記者爭相報道此事。就此,彩票舞弊案被揪了出來。最後還是彩票的印刷機構鑒定了出來,小夥子沒有撒謊,因為大獎的那幾張,都登記了號段,而這個號段小夥子不可能知道。
這個案子牽扯很大,一口氣挖出了彩票銷售機構內部的蛀蟲,其中主管彩票工作的民政局一個處長,列為重要嫌疑,被警方秘密調查。
但這條線索很快就斷了,處長離奇死亡。此案不了了之,幕後的江局長等人安然無恙。
B市的妓者們很快也開始了對小夥子的質疑,什麼農民工素質低,妄圖一夜暴富等等論調被妓者炮製出來。各大媒體開始了對進城務工民工的指責。
這裏補充一下,民工這個詞彙的來曆。在近代史上,成文的民工一詞,多集中出現在抗戰期間。當時為了打破封鎖,中國政府征調了很多民夫,又稱為民工,來修建機場、公路、軍事設施等等。民工一詞當年何其光榮,也正是無數民工,為最終贏得抗戰勝利作出了卓越貢獻。
但時至今日,民工一詞成了一句罵人的話,成了一個貶義詞。甚至農民都成了一個諷刺語。
沒有農民,沒有民工,你們吃什麼,喝什麼,剝削誰去?踐踏誰去?欺淩誰去?
民心不可欺,民心不可戲,這個道理恐怕連流氓都知道。可還是每年會有很多人大代表在大談限製民工,限製外地戶口。
看來有些人的智商當流氓都夠嗆。
總之,民政局在震蕩之後,繼續緊密團結在以江局長為核心的局領導班子周圍,該舞弊繼續舞弊,該撈繼續撈,一切恢複了正常狀態。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陳宇。是陳宇暗殺了那個處長,及時將線索切斷。陳宇這麼做是為了他的大妹妹,那年他的大妹妹剛剛大學畢業,因為是學中文的,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陳宇幫了江局長這個大忙,他的大妹妹也進了民政局工作,真正地成了國家的主人。
看著自己的妹妹成了人上人,陳宇覺得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事隔多年之後,陳宇想到了江局長。他把當年的事情對張偉說了一遍,張偉也覺得可以碰碰運氣。
“你真厲害,這事我一直都不知道。”張偉說。
“哈哈,沒法子,這事當時是我偷偷幹的。”
“不管怎麼說,你也算為民除害了,哈哈。”
兩個人想了一下,關鍵是要讓江局長知道,他的事情還有人惦記著呢。如果江局長不幫忙,那就整的他身敗名裂。
“不過問題就是,你真要把江局長的底子揭了,你妹妹也混不下去了。”
“顧不上那麼多,先救兄弟要緊。”
陳宇準備了一份詳細的記錄,把當年的事情寫了下來,然後存在了自己的電子郵箱裏麵。這份記錄裏麵包括了他當年的作案經過,以及江局長怎麼找到他的,怎麼要他幫忙的。
準備好了這些,陳宇在街上辦了一張新電話卡,買了新手機。
“江局長,我是陳宇,還記得我嗎?”
江局長怎麼也想不到事隔這麼多年,陳宇又找到了他。江局長在電話裏麵很平淡,但內心卻充滿了恐懼。當年的案子如果被揪了出來,那麼自己肯定晚節不保。
“陳宇,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
“哈哈,那你就別管了。說點正事,江局長,我想請你吃頓飯。”
“電話裏麵說事,我不想見你。”
“那沒關係,你想想清楚,不見我會有什麼後果。”說完後,陳宇就掛斷了電話。
沒過幾分鍾,電話響了,看來電顯示是江局長的號碼。
“你說吧,在哪見麵?”
當天晚上,江局長開車到了郊區的一個農家采摘飯莊見的陳宇。
“江局長辛苦了。”陳宇麵帶微笑在門口迎接。
“怎麼約了個這麼偏僻的地方。”
“哈哈,這兒多好啊,城裏空氣不好,再說呢,城裏的飯菜也沒這兒香。”
農家飯很快端了上來,味道很可口,都是地道的蔬菜、雞鴨。現在很多人到中年的人都有同感,那就是這幾年的蔬菜、肉類都沒有小時候好吃了。茄子沒有了茄子味,黃瓜沒有黃瓜味,大棚菜吃倒了胃口。
盡管飯菜可口,但江局長卻像在吃毒藥一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陳宇拿捏著氣氛,他在尋找機會,這個時候就是比誰能沉得住氣。
“說正事,大家都心裏有數。”
陳宇放下雞腿,他心裏暗自笑,看來江局長沉不住氣了。
“江局長,來來,給你滿上,這是福根。”陳宇把江局長的杯子倒滿了啤酒,看著陳宇的從容,江局長如坐針氈。
“江局長,有個事情你得幫忙,我有兩個兄弟,在你女婿手上。”
“他的事情我管不了。”
“嗬嗬,江局長,大家都是場麵人,我無所謂,我是個流氓。你就不一樣了,你是領導幹部,要麵子。”陳宇的話擊中了江局長,他端杯子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很清楚,陳宇絕對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這樣吧,我去問問,你要給我時間。但放出來肯定不可能了。”
“這我知道,隻要辦成死緩或者無期就行,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吃了一半江局長提前走了,一路上他感覺自己腳在發軟。
第二天一早,他就開車去了檢察院。
“江局長來啦。”樓道裏麵人紛紛打招呼,一把手的老丈人來了,大家都很客氣。但江局長充耳不聞,臉色鐵青。
“爸爸,你怎麼來了?”一把手很驚訝。
“嗯,今天過來看看你,順便說點事。”
兩個人坐了下來,江局長把當年的事情說了一遍,一把手驚呆了。
“你這次務必拉爸爸一把,不然我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