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賓王不假思索的道:“先去富兄家中洗漱,然後再去拜會先生。我這一身風塵仆仆,去拜會先生,太不雅觀。”
富嘉謨道:“也好!”
駱賓王跟著富嘉謨至他家中洗漱。
富宅並不大,駱賓王就在客房,而富嘉謨靠著門口與之敘舊。
駱賓王問道:“現在京中什麼情形?”
富嘉謨道:“精彩紛呈。”
“怎個說法?”駱賓王很是好奇。
富嘉謨思考片刻道:“現在陳先生並未親自下場,上官侍郎,還有薛侍郎也未下場。但下麵的人鬥的很厲害,雙方在各個場合都有爭鬥。到底是宮體、上官體腐朽過時,還是盛唐體嘩眾取寵,各抒己見。”
駱賓王問道:“勝負如何?”
富嘉謨道:“比想象中的要好的多。一開始我們這邊全然不是對手,對方人數太多,聲勢太大。”
駱賓王也不覺得奇怪。
讀書為了什麼?
陶養情操?
這是扯淡。
讀書就是為了當官。
隻有先當官,才能考慮其他。
駱賓王自小就學宮體詩,也學上官體,這是他們這類以文采揚名的文士最快捷的出路。
隨著學問的堆積增加,思想境界的提升,駱賓王才對宮體、上官體生出了質疑。
在其他地方,或許因為文化普及的原因,宮體詩缺少受眾,可在長安在這京畿之地,宮體詩擁有超乎想象的簇擁者。
在京畿之外的地方推行盛唐體,或許能夠事半功倍,但在京畿推行,那真就有以卵擊石的感覺。
“現在呢?”
富嘉謨答道:“現在隨著盧升之、張孟將的介入,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尤其是升之……”他頓了頓,說道:“說句不中聽的話,升之的才華,可一點不遜色觀光兄。”
駱賓王知道富嘉謨口中的盧升之是盧照鄰。
這些年他在沙州玉門關一代從軍,憑借東西商道的輝煌,他與富嘉謨的書信從未間斷,自己有了得意之作,還會寄給陳青兕評鑒請教。
富嘉謨也會將中原地區優秀的詩文寄給他品鑒拜讀,其中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盧照鄰的詩文。
讀著他的詩文,駱賓王甚至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駱賓王道:“仰慕已久,恨不得一見。”
富嘉謨道:“這簡單,這些日子,我們幾個私底下常聚,以孟將為智囊。孟將就是張柬之,此人足智多謀,很是了得,也虧得他的謀劃,方才接連打了好幾個勝仗。尤其是十日前,在他的謀劃下,我們有意與上官侍郎之子上官庭芝對上,升之憑借超凡的文采,以一首絕句拔得頭籌……最覺的是,升之還臨時又作了一首上官體的詩作……又將對方比了下去。那是何等精彩……”
駱賓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完全可以想象,作為上官體創始人上官儀的兒子,在鬥詩上比不過盧照鄰也就罷了,連自己父親所創的上官體,也比不過對方……
這臉不得丟到姥姥家去。
駱賓王道:“今日拜會先生,明日,富兄可接受孟將兄,與我認識。鄙人不才,以擅長宮體、上官體。”
富嘉謨卻一時無聲。
駱賓王正好洗漱完畢,走出客房,見富嘉謨一臉沉悶,眼眸中還帶著幾分憂色。
“怎麼了?”
富嘉謨輕歎道:“奈何先生不擅長。”
駱賓王也是一怔。
在青溪縣的時候,他跟陳青兕多次促膝長談,自然察覺的出陳青兕的文學功底確實一般。
“先生之能,又豈是書本上的那些文字能夠說明的?”
富嘉謨道:“此事伱知我知天下皆知,我們的對手也知。他們奈何不得先生,難保不會由此死穴攻擊。”
駱賓王道:“走一步,算一步,我們先去拜會先生。”
他沒有接話,而是一往無前的走出富家宅邸,走向屬於自己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