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飛鴻踏雪泥(下)(1 / 2)

康合德十二年正月十五,景華城(京城)的大道上人頭攢動,各色燈籠與萬家燈火齊明,似漫天星宿墜落在這景華城,欲與蒼生同遊共歡,轟響的煙火是今日肆意逍遙的背景音。天華宮泰華殿內,為慶祝元宵以及年前戰役大捷,鍾濟琮大宴群臣。

大臣們笑語晏晏,鍾濟琮滿麵紅光,笑得是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他麵前酒杯添了一次又一次。隻道是金鬥金波邀金兔,金釵金鈿奏金曲,宴飲之樂莫過於此。

酒過三巡,廣陵王醉醺醺地起身。

“陛下,老臣…老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正值歡愉盡興的時刻,加之酒精對大腦的麻痹,鍾濟琮也就不曾在意。”

“叔父但說無妨!”他手臂一揮,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陛下如今三十…三十有九,後宮空置,後位虛懸,子孫凋零。願陛下擴充後宮,冊立皇後,開枝散葉,以固國本!”

刹那間,朝堂的冷寂與殿外的寒夜是那麼相稱,眾人以驚詫的眼光看向廣陵王,廣陵王妃最甚,她的眼神中竟流露出憎惡的氣息。

“死老頭子,陛下給你個直言善諫的名號你就不要命似的往刀刃上撞,你活夠了我還沒過夠!”廣陵王妃小聲嘀咕道。

再看龍椅上的鍾濟琮,杯中的酒灑在了桌上,他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廣陵王,笑容僵在臉上,金筷從手中滑落。

“叮當。”一聲,眾人齊齊下跪。

“陛下息怒。”

關於鍾濟琮不開後宮、不立後的事情群臣其實早已奏告多次,常常是惹得鍾濟琮龍顏不悅。沒想到在這大喜的日子,廣陵王竟會提及此事,怕是要惹了天威,牽連群臣了。有些大臣已是瑟瑟發抖,一跪不起,哪有膽子起身?隻得靜候“佳音”。

鍾濟琮借彎下腰撿筷子的間隙,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與表情。

“叔父的話固然在理,可社稷不穩、民生不安朕怎得安寢?既然叔父都這樣說…那朕也不必隱瞞了。”

……

就在那一日,鍾濟琮借著廣陵王這陣風,國本之事塵埃落定。事後廣陵王非但不曾受罰,暗地裏幾車的金銀珠寶也從宮裏運往了廣陵王府。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登基多年,自知無福於子嗣。齊王一脈,於朝政有功,奈何齊王夫婦早逝,遺留一子,特將齊王之子鍾玉良過繼於朕一脈,著冊立為太子,以正國本。”

鍾濟琮看著跪在殿前的鍾玉良,仿佛是又見到了當年的自己,而那時他心中的大康朝已經模樣初現。

大雪紛紛禦鍾響,紅燈耀耀國祚長。晨鍾暮鼓,聲聲祝願國家昌盛;黃卷青燈,日日祈福民眾康寧。

……

康合德十二年七月初七,太師府、晉王府張燈結彩,鍾濟琮亦移駕晉王府。

“臣弟鍾炳義拜見陛下,犬子今日大婚…陛下前來,榮幸之至。”

“既在你府上就不必如此拘束,快快起身,何況你如今身患消渴症,朕早就免了你的行禮不是嗎?”鍾濟琮眼神中的憐意與歉意漫溢而出。

“我兒姻緣得成,少不了陛下的助益,是拜得的。”

鍾炳義正欲行禮,鍾濟琮連上來扶起了他。

“朕虧欠你們的,父皇的罪過朕會盡力補償你的。”鍾濟琮搖了搖頭,攙著他坐下。

“當年闔宮夜宴,父皇酒醉竟然將迷路的晉王妃認作了母後……惹得已有六個月的晉王妃小產了。自此之後,父皇常常囑托朕善待你這一脈。”

鍾炳義默不作聲,隻是端起天青冰裂紋盞,拿起盞蓋撇了撇茶湯上的浮沫道:“陛下,快品品這上好的雨前龍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