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看那邊的花。”談棠羽指著不遠處溪流旁的一簇,道:“三月報春來,今年春信早,會是個好年呢。”
靈帝見那幾株迎春花零落而燦爛,眼神中終於泛出點柔和。
“微臣見公主府建的差不多了,陛下,您不如安排公主出宮去住,這樣公主也自由,您也能好好養傷。”談棠羽緩緩道。
出宮……這兩個字看似普通,可恰好是敲在了靈帝的心上。出了宮,誰知道那孩子會野到何處去?本就不守什麼規矩,這樣放出去,萬一真惹出大麻煩,難道還要朕在朝堂再胡亂發一通脾氣嗎?
見靈帝不語,談棠羽也不慌,指著遠處繞簷而飛的燕子道:“再小的鳥兒,也要有自己去飛的時候,陛下摯愛公主,更要舍得。”
“哦?”靈帝見他說得真摯,不由問道:“你才多大,還沒娶親吧?說起兒女,倒像是很有感觸。”
談棠羽微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表兄弟堂兄弟合在一處近百人,可偌大一個家族卻隻有一個女娃。微臣與小妹最是親近,她才九歲,萬千寵愛集一身,卻常常對微臣說,最想自由自在,最想大夥兒放她一個人去犯錯、去受傷,她隻要有個療傷的港灣就好了,並不需要旁人時時刻刻維護。微臣料想,公主應當亦是如此。”
“談家隻有一個女娃啊,可是朕有十多個公主呢。”靈帝道。
“再多也是一樣的。”入了泰昭殿,談棠羽伺候靈帝躺上軟榻,道:“父親愛女兒總是一樣的。”
“你覺得,朕待崇堯與待別的公主一樣?”靈帝幾乎笑出聲來,這談棠羽是真的書呆子……當真是看不出朕對崇堯的心思嗎?
談棠羽跪在靈帝榻邊,道:“公主秀外慧中,陛下多多寵愛乃人之常情。最重要是公主愛您、依賴您,您是好父親,自然更愛公主。”
他低斂著眉眼,恭敬地將奏折遞給靈帝,就好像這件事已經做過千百遍一樣。靈帝反複回味著他的話,竟覺得自己對崇堯的執念淺了許多:是啊,隻不過是因為這孩子格外明豔聰明,因為這孩子格外愛朕依賴朕,朕才格外珍視她。“那依你看,崇堯何時出宮好?”
談棠羽又遞了一本奏章給靈帝,邊道:“不如就令司天監擇最近的吉日,放公主出宮建府。太子殿下前線出生入死,皇後娘娘那邊也要安撫,昨夜雖不是公主的錯,但公主也當罰。”
“原來你也覺得昨夜是崇堯的錯。”靈帝合了手上的折子,又坐起身來。
談棠羽也不避靈帝宛如實質的目光,道:“陛下冤枉微臣了。”
“是麼?”靈帝審視著他。
“陛下知道的,公主想出宮。”談棠羽道。
是啊,再多的寵愛都比不上實在的權力。朕那樣愛她,她還是因為沒有讓她看顧武科一事鬱悶?唯有,朕讓她出宮,她才會高興。可是……那樣就不能隨時隨地看到她了……靈帝的眼簾微微垂下。
這時,談棠羽卻不多說了,而是指著手中的奏折道:“陛下,西北有捷報了,剛剛送到的。”
太子身先士卒,打了一個勝仗,雖贏得艱難,但畢竟是勝仗。靈帝很高興,立刻喚來孟平,道:“傳朕旨意,賞!”
“是!”孟平見靈帝的臉色終於有了點喜悅,也開心起來。忙領了旨意去司禮監備禮。
“恭喜陛下了。”談棠羽依舊是淡淡的,澄澈眸光清若流泉。
靈帝忽然覺得,把他調來禦前,是這些年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你的小字是什麼?”靈帝問。
“花意。”談棠羽答道,“讓陛下見笑了。”他的字頗有詩意,隻是女氣得很,他不輕易跟別人說。
“花意,花意。微風淡墨詩清淺,春//色撩人花意濃。好字!”靈帝想了想,又道:“朕要賜你一個封號,就叫淡墨公子,你看如何?”
談棠羽眨了眨眼,綻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道:“微臣覺得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