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披著粗衣,關門時察覺到一股力道反著他的勁,將木門推開。
“小主可將醒神湯飲下?”老人語重心長,一句一言都掂量著關心。
“那自然不抵周老熬的梨湯,太苦了。”宋惜說話的語調與唱戲截然不同,一種是讓人聽著心生憐憫,另一種則是對生活充滿向往的自豪表現。
“小主,夜深風起,注意添衣啊。小主想喝梨湯,待我探親回園,多帶些老家的梨子。”周老倒是邊捶著腰邊注意聽著宋惜在說什麼。
“周老,晟先生多久沒來聽我唱戲了?”宋惜看著天空中清冷的皓月,眼睛亮亮的。戰事緊張,少說當兵的人,就是安居樂業的小老百姓,這節骨眼上,也沒多少人願意冒險出門聽戲。再者,這梨園人才輩出,點他唱戲的人更寥寥無幾。
“張先生是有段時日未來過了。”明明是簡單的陳述,可真從老年人的口中說出來,就理所當然夾持著可悲的歎息。老人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身去,順著宋惜的視線,讓目光同樣落在那輪滿月。
孤煞且明亮,黑暗中唯一的清輝,四傾灑滿孤苦的哀怨和偽裝的樂觀。跨越過千年的自我安慰,依然撫慰著稱讚下寂寞的靈魂。
“是啊,誰又敢引火上身,誰不怕不善的刀槍。”隻是默默想,默默讚成,一言不發看著天下人共享的白玉之盤。老人許是身子熬不住風,將披著的厚重的衣服蓋在宋惜肩頭,便進了裏屋。
秋日夜的過堂風屬實不一般,宋惜裹緊老人穿過很久的布衣,朝著戲台的方向走去。
“張兄,握槍杆子的事,時刻都有可能犧牲,你真的想好了嗎?”能保家衛國,張晟必然在所不辭。
“過去的種種,讓我見識太多不平等條約,倘若我這般健碩男兒都不願填補國家的漏洞,這國土分崩離析之日不久矣。”張晟滿腔熱血,似乎那句“抵霜刀”還在耳畔縈繞。
“張兄好男兒,大丈夫八尺身軀,行事磊落坦蕩,小弟實在佩服。來,張兄,小弟敬你一杯。”伸出去的手裏狠狠地攥著陶瓷酒盅,兩人把酒盅撞的很響。
“侍應生。”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能把人喊來。
“來咯,兩位爺,要點些什麼?”今日生意當真不錯,較難能抽出身子,上菜啥的就讓人累夠嗆。
“兩斤鹵牛肉,一碟花生米。再叫後屋給做兩大碗熱羊肉湯,辣子多放,越辣越香。”這家羊肉湯,可是鎮上的一絕,無論是過路的商隊,還是私塾的講師,不自覺就被香氣勾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