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2 / 3)

李林立在那裏,問道:“哦?有什麼新發現?”

“我和你說過,人如果活活被溺死,屍體的一個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十二指腸內會有一定的溺液。而如果是死後拋屍,溺液最多隻會到達被害人的胃部。‘四人溺死案’案發後,通過屍檢,四名被害人的十二指腸內均有溺液。這說明,四名被害人都是被活活溺死的。這個細節當時並沒有透露給媒體,但是範小昆卻知道。我覺得有點奇怪,於是連夜提取了當時四名被害人十二指腸內的溺液,並與範小昆的DNA進行比對。結果發現,其中的三份樣本中,竟然都含有範小昆的DNA。”

李林有點興奮地說:“這麼說,範小昆很有可能就是真凶了?”

“嗯,依我的經驗判斷,不管是範小昆單獨作案,還是另有同夥,肯定四名被害人被迫喝下了範小昆的尿,不然,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李林揮了一下拳頭,嚷道:“太好了!範小昆和這個案子的關係,終於有點眉目了!那秦朝陽破獲‘四人溺死案’就完全是假的。唉,早發現這一點就好了,去年在分析樣本的時候,怎麼沒注意到逼人喝尿的細節啊?”

老孟回答道:“你說得輕巧,一個糞池裏邊,有多少人的尿液,有多少人的DNA啊?這就是比對容易,分析難。把範小昆的DNA拿來比對,非常容易。但是若是沒有樣本,光靠分析出每一個DNA樣本,難度就相當大,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說,按最後結案報告上的說法,也並沒有凶手逼被害人喝自己尿液的內容啊,我們當時也就沒有複檢。”

李林說道:“現在好了,那個‘四人溺死案’的所謂結案報告,根本就是秦朝陽自己編了個故事,他怎麼知道這個凶手逼人喝尿的細節?看來還是天網恢恢啊!嗯,老孟,辛苦你了啊,沒什麼事的話,趕緊休息吧,謝謝了啊!”

掛了電話,李林的臉上頓時洋溢著高興的神色,他在走廊裏踮了幾步。正得意的時候,他發現,程笠坐在那裏半天沒說話。他並沒有覺察到,現在程笠的臉色又有點難看。

李林原來接觸過很多溺死案件,有的死後被拋屍水中,有的在水庫裏被殺。但現在這種性質的案子,他真是第一次遇到。憑借以前的經驗,他已經有了一些自己對凶案的判斷和見解。這時,他想起了程笠,覺得應該讓她也說說自己的看法,於是他問道:“小程,你說說,到底範小昆是什麼心理,會做出這麼極端的行為,要被害人喝他的尿還不算,還要把他們統統扔進糞坑裏邊?”

對於“逼人喝尿”的字眼,一般人都會有點不良反應。程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沒吃早飯,不然早就已經吐出來了。她強作鎮定,答道:“範小昆現在是嚴重抑鬱症的表現,是不會有非常大的攻擊傾向的。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應該是由於不同的心理發展階段造成的吧。比如,他最開始可能是因為自卑,或者自暴自棄,產生了報複社會的心理,在殺掉幾名被害人之後,他的心理鬱結得不到解脫,反而加重了他的心理疾病。這種病態的心理發展,有一個典型的過程,就是由單純的自我封閉,慢慢向攻擊社會,攻擊他人發展,最後又發展到自我排斥的階段。”

李林若有所思:“嗯,自我排斥,難怪他一直嚷嚷要槍斃他。可是,他老是不醒,案子還是沒辦法查,這可怎麼辦啊……”這時,李林的電話又響了,是薛遠打過來的。李林和他聊了兩句,又顯得很高興,他嚷道:“太好了!有他過來,這事就好辦多了!”

掛了電話,李林興奮地將手機在掌心掂了幾下。程笠見他高興成這樣,問道:“誰要來啊?”

“哦,你可能認識,心理學專家,徐又禮。”

“啊?真的啊?!”程笠聽了這個名字,突然很激動,心跳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許多。徐又禮,豈止是認識,簡直是如雷貫耳!很多她讀研究生時的教材,就是徐又禮寫的。他幾年前成為中國唯一的心理學院士,在國內是心理學屆響當當的權威人物。他居然要來了!程笠想到這裏,心裏更緊張起來。她在學校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其實也是個追星族,偶像就是這位教授。平時隻有緣見到偶像的照片,看到偶像的作品,現在,居然就要親眼見到了,她怎麼會不激動呢?

走廊裏的這兩個人,就這樣因為不同的原因而興奮起來,都顧不上說話了。

隨著徐又禮的名字被提起,李林的思緒又回到了去年九月,他帶領幾名弟兄去保定協助調查“四人溺死案”時的情景。當時四個被害人都死在糞坑裏,保定警方懷疑凶手心理上有很大問題,於是在邀請重案調查組協助破案的同時,也邀請了徐又禮,以心理學專家的身份,參加了案件的整個偵破工作。自始至終,徐院士的結論都發揮出了不可缺少的作用。當時他真知灼見,提出了很多關鍵的破案思路,給凶手定了性,勾畫出了鮮明的輪廓,警方這才有了調查的重點。就是因為這個案子,重案調查組才決定重新重視起心理分析人員在偵破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原來劉天宇辭職之後,心理分析員的職位一直空缺。自從這件事後,才招來了複旦大學的高材生程笠。不過現在看來,徐又禮說的那些關鍵的定性結論,倒是方便秦朝陽尋找更加符合條件的替死鬼,以及杜撰子虛烏有的案件過程了。現在終於可以清晰的認定,秦朝陽一手操辦的結案報告,抓捕的殺人凶手,全部都是假的,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想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別的,自言自語道:“嗯……案子查到這樣,現在有必要聯係保定的兄弟單位,一起辦案了。”他起身望了一眼病房裏的範小昆,猶豫了一下,轉身對程笠說:“看來他暫時還不會醒,你先在這裏守著,徐院士一會兒要來,估計馬上就到。我回辦公室,聯係一下保定那邊。”

說完他正要轉身離開,走廊拐角處的電梯裏走出了一個六十來歲的人。矮墩墩的身材,寬而長的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好多圈,係得緊緊的。他戴著副又厚又大的眼鏡,一雙眼睛像用鋒利的刀割開的兩條短細口子,太小了。頭頂光光的,頭型就是那種“地方支援中央”的樣式,一看就是一副知識份子模樣。他左手向上扶著眼鏡,巡視了一番,看到了走廊這邊穿著警服的兩個人,便迎了上來。因為李林這邊逆著光,一時也沒看清對方,等走近了,他連忙伸出了雙手:“徐院士,您來得這麼快啊!”

程笠在教科書的扉頁裏,不隻一次地見過徐又禮的照片。當然,書裏的照片都要比本人更英姿颯爽。一開始,她沒敢馬上搭話,聽了組長這話,她刷一下站了起來,微微欠著身,笑著對老頭兒打了一聲招呼。

徐又禮衝她點了點頭,就笑嗬嗬地對李林說:“現在還早,不堵車,我就直接過來了。好久不見啊,李組長,最近可好啊?”

李林連忙寒暄:“別叫李組長,叫我李林!嗬嗬,自從上次辦完保定的案子,咱們確實好久沒見麵了!我這辦案太忙,不然真應該多去拜訪您啊!”

徐又禮握著李林的雙手,說道:“嗬嗬,別客氣,都是老熟人!哦,我今天早上在辦公室碰到了你們組裏的那個小夥子,姓薛是吧?他都和我說了,有人自稱是‘四人溺死案’的真凶?緊接著那個秦朝陽又死了,我覺得有必要來看看,好歹我也參加過‘四人溺死案’的調查工作啊。”

“真是勞您大駕了,我們在這兒正一籌莫展呢。”然後,李林把自從範小昆自首開始,一直到所有有關的事都簡單說了一遍,又說:“正好,您還參加過‘四人溺死案’的調查工作,對原來的案子也熟悉,有您來幫忙,真是萬幸啊!我正準備回辦公室,派幾個人去保定一趟。哦,劉天宇遇害的事,您也知道了吧?”

徐又禮正拿著一塊麵巾紙,擦著眼鏡,聽了這話,他臉色變得很凝重:“知道了。最近這一年,我就一直在東城分局做兼職心理顧問,小劉就坐在隔壁辦公室。昨晚局裏的領導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了,一大早我就跑到了局裏,幫忙收拾一下劉天宇手裏的資料什麼的。真是太突然了!小劉這孩子,勤奮好學,人又聰明,沒想到……唉!李組長,你一定要迅速破案,還他一個說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