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海愣愣看著麵前的墓碑,女人的照片離自己很近很近。
一瞬間似乎回到了自己還是很小的時候,躺在她的臂彎裏,離這張漂亮的臉,就這麼近。
“跟我媽道歉,說你不該偷跑出去還差點死掉,說你這輩子也絕不敢了,否則就真的死在外麵。”
男人話音剛落,頭頂又吹來陣風,那些樹葉又像是急切地搖動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
蒼海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他,男人依舊風輕雲淡的樣子令他險些濕了眼眶。對自己的漠視,和他話語中的界限,分明是不願與自己再有何幹係的意味。
“憑什麼?”
蒼海強忍著鼻梁處的酸意,咬緊了後槽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三個字。
“明明是你盼著我死吧,哥。憑什麼要我給我媽發誓?憑什麼?!”
“閉嘴!”
男人眉心處擰得更緊,似乎極度厭惡聽到蒼海口中的那兩個字。
“她不是你媽,跟你也沒任何關係。你記住。”
若不是一個月前的夢裏夢見母親對著自己聲淚俱下,口中不停念叨著擔心蒼海那孩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著急地找他,更不可能允許蒼海到這來,還能在母親墓前磕頭的。
“你胡扯!蒼顥你胡扯!!!”
蒼海徹底無法忍耐,猛然站起身反手就要揮拳而上。
與淚水一並奔湧而出的還有心底壓抑許久的情感,這是一種由自卑和悔恨綿纏而成的悲愴,又裹挾著幾分不為人知的脆弱,銜成幽邃的淵,吞沒所有清明。
兄長的話像一把利刃,生生刺入蒼海的心窩,還反反複複地轉著圈刮刺著,不到傷口模糊淋漓,是不舍離去的。
可蒼顥根本還是漠視了他的舉動,僅僅隻是微側了個身,就令蒼海的那一拳揮空,落在了空氣裏,人也因著慣性向前趔趄幾步,險些跌倒在蒼顥麵前。
“她怎麼會不是我媽!怎麼會!”
蒼海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氣,腿腳一軟就跪坐在蒼顥麵前,雙眼空洞地盯著地麵。
“你媽,是那個把她害死的人。你忘了?”
蒼顥眼底的厭惡更甚,看著麵前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如此模樣,他隻覺得惺惺作態,令人反胃得很。
“不是!不是!”
蒼海雙手緊緊捂住耳朵,幾近乎歇斯底裏,怖目圓睜,渾身顫抖著。
他感受不到任何東西,隻覺得背後那座墓碑上小小的相片,那位母親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後,如熾熱焰心,焦烤得他毫無生路、無法呼吸。
“你轉頭,看看她的眼睛,還記不記得她臨死時望向你的目光?”
蒼顥冰冷冷的話又響起,可此時的蒼海,竟連回頭望去的半絲力氣都沒有。
那時他多大來著?
十歲。
蒼海記得那天有個卷發女人來找他,就站在教室門外,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他還記得,那天的陽光從女人的背後映出來,棕色的卷發泛著金光,背對著光的那張臉看不清,隱隱約約似乎眉眼和媽媽很像。
還沒等到下課,那個女人就拽著他的手腕向校門口走去,手腕很疼,被強行按著坐下的副駕駛座位也被曬得很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