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這樣來來去去，盡力完成母親布置的任務後，期待她那句：去吧，早回！桃兒腳步急切，刻意忍住歡喜的，害怕她隨時變卦，給予某些並不成立的借口，留住。哪怕呆呆坐著，母女倆肩並著肩膀，她敘敘講述重複的過往，桃兒沉默著聽不進去。
卻不能埋怨脫口而出的隻是唬人的好聽，既然答允再反悔尤為可恨。心思早早飛去奶奶養護的綠油油黃瓜架下，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雖每每獨個兒挖開鬆軟坑坑窪窪成鍋具模樣，青草綿綿為韭黃、絲瓜花朵是蛋黃，裝模作樣翻炒整個下午也不會厭倦。假設提前預知往後需要烹煮食物焦黃，不似遊玩既樂趣又簡單明了。因此挨打罵狠狠的難以入耳的，相較盡是諷刺。
也許周遭忙忙碌碌，田間地頭熱火朝天的，滾圓的汗珠，黢黑的麵孔、忠厚的嘴唇缺水分幹涸裂開，但眼眸亮晶晶的，笑容裏有苦澀有不甘有絕望，卻積極的向上的對抗艱難曲折。所以空蕩蕩的人間裏煙囪靜謐，樹木蔥蘢，花盆裏簇簇散發微弱的香味，吸引撲騰翅膀的白蝴蝶；晾曬的衣褲滴答答清冽的水珠，印在地麵上形成圖案明朗。
似乎找不到合適的傾述對象，連老弱的也慌稱要半跪著念佛經祈求平安。母親撇撇嘴全部刻薄，瞧不起孤單單瘦弱婦女，置她悲切的慘無人道的境地不聞不問實在狠惡。隻是嘴皮上裝模作樣樸實善良連隻雞都不能夠動手殺死。母親說她看透心腸歹毒至此，又抑鬱生不出男兒郎出人頭地，丈夫不濟事，女孩更是笨拙的木訥的，瞧著爛攤子實在煩悶。
灌半瓶於上上次當家的臨出門遠遊前剩下的白酒辛辣，半會功夫臉頰紅彤彤的眼神模模糊糊，於是桃兒被強迫來聽聽生活的酸甜苦辣鹹。即使並不懂得。
很早以前因為母親生育緣由時常去姑姑家常住，貧窮的破敗的泥糊的兩間，瞎眼婆婆隻坐在門廊前麵自言語。姑姑溫柔的賢良的，但偶爾高聲斥責老太婆愚蠢礙事，麵目倒扭曲的，或許真實如是。為此母親洋洋自得尤其見灰頭土臉的小姑回門，外麵盡知經濟貧乏隻種水稻小麥，買賣的錢或許不夠。但實在沒有額外收入，丈夫為木工師傅，彼時做家具床櫃桌子板凳的並不多，求日常三餐飽飽的已經難得，沒有閑情雅致去布置生活氣息滿滿的精致。
後來去的次數慢慢減少，某年隨父親去串門因由新春，赫然兩層洋房拔地而起，高聳的白色牆壁透亮，地麵瓷磚洗刷幹幹淨淨的似鏡麵。依舊瞎眼的老婆婆如前，依靠門廊裏自言，或許知曉兒子媳婦改頭換麵，雖瞧不見富麗堂皇，但拄著拐杖走進去摩挲鐵門，順著牆拐角用腳步一寸寸丈量，而心滿意足的：
“你個老不死的，快出來。”
姑姑說地麵剛拖過去水漬未幹，萬一滑倒磕破腦袋，嫌命長倒不必如此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