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陵旁恰好有小廝經過,小廝經過時嘟囔了一句:“今日不是請安嗎,怎是那位呢!”一側的秦少陵自是一字不差的將話語落入耳中,回頭望了眼小廝,他認得是當國子監有客來才出去接待的,到了這地步,秦少陵已然想到今日恐怕要請安的不是先生了,能讓先生都無需來,可見來人之不凡,怕是要熱鬧了等會,不再想繼續向前行。
國子監外,原來已有八輛馬車駐著,但又多了一輛眼下,一位老者從車下來站在國子監前,適才的小廝小步快走到老者跟前恭敬行禮,老人看了眼大門說:“走吧。”有些眼力見的馬夫看到此人很震驚說:“麻煩大了。”一旁的馬夫問道:“大哥,不用這麼緊張吧,那不是先生嗎。”那震驚的馬夫回過神答複說:“我載老爺去拜訪過,有幸見了一麵。他是先生,可又不是少爺們的老師,他是太傅謝觀山。”到最後說話時特別重音謝觀山三字,其他馬夫聽後早是一臉失神。
嗬斥一通後,謝觀山問:“年前的課業可做好了?”眾人頻點頭以防再有壞印象。謝觀山又說:“那麼,今年的考校不從課業出題,我另尋一個。這能令我看看你們有什麼長進在國子監學的這幾年,若是與入學前無異就不用來了日後。”靠前的高奇一聽,心裏直打鼓。為應對請安日的測試,他在家中是下足了功夫但太傅更題無法準備充分了。
謝觀山用手輕拍桌子說:“那麼誰想先來打頭陣?”隻見齊清和起身敬聲說:“太傅,清和願一試,還請您出題。”
謝觀山思索了一會兒說:“清和,你說出一首詩與新年應景即可。”
齊清和沒問太傅何故出這般簡單的題,她那空靈的聲音響起於學堂
“疇昔通家好,相知無間然。
續明催畫燭,守歲接長筵。
舊曲梅花唱,新正柏酒傳。
客行隨處樂,不見度年年。”
謝觀山待齊清和說完後讚道:“清和,你的題非於今而於後。你真正的詩太傅我等你寫好那首《歸時》再讓我一觀吧。我當初破例女子身的你入學,這三年中你的學識猶勝男子。”
謝觀山對餘下人說:“你們的題是說出心中所認為對一國而言最為重要的是什麼?但凡說出和解釋就能坐下。”
高奇搶著答道:“是錢,太傅。錢是一國命脈,國家繁盛的一磚一瓦、開戰、經商等都需錢財來支持,若是缺少了就無計可施了。”
太傅聽著高奇的作答不做評論單是用手勢表明坐下。高奇旁的向仲宇看太傅默不作聲以為是對這回答不滿意,他自己則是胸有成竹的說:“太傅,古話說的好,伯益能儀百物以佐舜。愚認為,國重在於人才。”
謝觀山依舊是默然,接下來的幾人都一一回答了,可結果跟前兩次一樣不變。
謝觀山將目光移到一直安靜的秦少陵身上說:“少陵,我的問題你有什麼想法?”
被太傅點名的秦少陵自這個問題一提就在心中猜想思慮,他的內心早已做出選擇,他起身答道:“回太傅,陵想的是百姓之心。”其他男生聽到秦少陵的回答雲裏霧裏的,在心中暗笑秦少陵糊弄太傅沒有下文。唯獨齊清和和太傅望著他的雙眼中帶有了光彩,沒有他人想的訓斥反是謝觀山進一步再問:“你的緣由。”這是到現在為止,謝觀山對同一人的第二問。
秦少陵繼續說道:“昔明晉伐五國,歲在鶉火,月在天駟,被視作祥瑞也。可五國早就民心渙散,奸臣當道,百姓起義,明晉又用懷柔之策正是應了人和吞並五國。”
謝觀山聽完秦少陵的話後,稍微眯眼說:“既是有人和助之,下一步怎麼走?”
秦少陵對太傅的再一問答說:“重民,明晉不負民,則民亦然。”
謝觀山摸著他的胡須哈哈大笑,說:“老夫再多一句,你所求的是什麼?”
秦少陵認真說:“民心立國,國於天下,當求隻盼止亂世,安天下,國能存。”
謝觀山默默的聆聽秦少陵的誌願,用見慣人世變幻的蒼老聲說:“此等宏願,從你個毛頭小子口中講出,真是稀奇。開始老頭子我以為你是將秦子禮的話照瓢畫葫蘆重複,細聽下去又有另一番明悟。但道阻且長,以後你還會守著這一道仍未知曉。不過,我有一點期待。今日的請安結束了,散吧。”
其餘人聽著兩人的問答內容在課程外,毫無思考方向一直神遊天外,一聽太傅說可以離開,就立馬精神火急火燎地離開講堂,秦少陵與齊清和也是陸續走出。徒留謝觀山一人依舊端坐講案。方才的領路人用手挑一壺酒和拿一個酒碗帶到太傅身前案幾上,恭聲說:“太傅,這是你之前命小人買來的黃酒,已經按照您的要求足足燒了一個時辰。”隨後離開。
謝觀山伸手觸碰酒壺,即使被燒過很燙,但這壺身還沒有受太大影響,將酒倒出在酒碗中,拿起來慢慢細飲流入腹中,個中滋味隻有謝觀山本人知道,將碗端著不放並盯著碗裏殘餘的酒,悠悠的說道:“秦子禮的人和是君臣之道,君臣一心可凝國;其子是行萬民安之路,天下一心可無虞,兩者各有可取。而少陵看得更遠,時間也需更長,雖遠沒其父成效來得快,但無疑說中老夫的心坎,也說了天下士人不敢做的事。”
謝觀山轉而望向窗外細雪兼幾朵梅花飄落入講堂停頓片刻又說:“年少滿懷氣宇,暮時看盡滄桑。望他日後如一,不做怯弱之人。”
秦少陵按來時的路線返回,前麵幾個身影叫嚷到哪去玩全然沒了之前的抱怨很快奔跑淡出視線。他感覺到他們孩提時的無憂,眼中無豔羨而自己斷不會似過去輕鬆了。身後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你所說的天下安是一時興起嗎?”秦少陵轉過頭看去。
離開講堂唯二慢之一的齊清和記著秦少陵的回答嚐試理解話中意思,不知是否秦少陵是真的想要變天下局勢。她注意到秦少陵在她不遠的前方,快步走近一段距離叫停他解惑。
秦少陵看著齊清和有驚訝,自幼年來齊清和與他就沒什麼交集即便各自的父母交好,就算有也是零星,那時他第一次見她心中就有了好感,此後不斷想引起她的關注但無一都失敗。入國子監後,更多同年紀的人被她吸引,她卻從未有太多舉動隻出於禮貌交談,如今心智成熟的他將這份好感僅限於欣賞。對她的問題,秦少陵答道:“我不逞一時之快,是按心而動。”
齊清和得到肯定後,破天荒般露出一抹笑容說:“你所說的話我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到來。”兩人的談話隨雪不再落下結束了,日後兩人的故事卻是剛開始。
夜幕落下,家家的燈火一盞一盞亮起,入夜的南都依然寒風凜冽卻燈火通明。在貧窮百姓居住的烏衣巷的一處角落中,一個偏瘦弱的七歲男孩被五個比他高大點的孩子圍在了死角。五男孩為首的是一個滿是肥肉的小胖子,他蠻橫的說:“臭老鼠,你有好吃的居然敢不上交給我,你是想死嗎?”臭老鼠指的就是瘦弱男孩。瘦弱男孩按捺住怒氣說:“這是一個好心的人給我的,又不是你的。”胖孩子無理說:“呸,白眼狼。如果不是我父母收留你在我家,讓你有一個家,恐怕你早死了。”
當初,明晉新皇上任,大赦天下。凡是潦倒之人官府都會有一定的救濟金發放,瘦弱男孩孤零零的一個人無父無母的,身無分文,自是得到救濟。年幼的他被胖孩子父母收養,隻不過是貪墨他的那份銀子,一到那所謂的家他就像下人一樣任人使喚,試圖逃跑過但失敗。之後,被毒打一頓落個半死,說再有下次有你好看的。
瘦弱男孩不再忍讓氣憤說:“家?你居然將那稱之作家,我不過是你們的一個工具罷了。”最後失聲笑了。胖孩子看著他這樣子很不順眼吩咐餘下四人給他個教訓。四人上前要給他個好看,就在一人的拳頭快落下時,他靈活躲過抓住手臂一個背摔將人摔翻在地。剩下三人見狀不敢大意,慢慢靠近他。他快速衝向最近的一人,那人無防備被他一腳踢飛倒地,餘下兩人也輕鬆解決。他快步走向胖孩子一腳踢在他的肥肚子,胖孩子卻將他的腳彈回去並大力的一拳打在他胸口,瘦弱男孩卷縮在地,其他四人回過勁對瘦弱男孩拳打腳踢,瘦弱男孩抱住頭忍受。一道聲音響起:“以多欺少枉為人哦。”秦少陵站在他們角落出口盯著這場景。
秦少陵出了國子監後,沒記著回府,而是命馬夫在南都街道中遊一遍,恰巧他看見了這一幕。
胖孩子看著秦少陵的衣著華貴,隻是淡淡說:“快走開,關你屁事!”秦少陵笑了,開口說:“這事我管定了。”胖孩子被激怒了,招呼其他人一起上。秦少陵有內力自是不怕,迎上去就是一拳小胖子。小胖子的同伴看著小胖子緩緩倒地,一時間不敢上前,他們平日一起都打不過小胖子,更不用說是秦少陵。
秦少陵沒有再下手讓他們抬著小胖子走,緊接他來到倒地的瘦弱男孩旁邊。瘦弱男孩被打的迷糊糊的,他不願死一想到還有事未完,用手在雪地艱難的抓了抓。忽然他聽到一個聲音:“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著,堅強的活下去。”瘦弱男孩困難的撐開眼縫看到秦少陵蹲下的樣子就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