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宮人誤將楊素的回信送到隋主寢室,隋主打來一看,頓時氣得肝氣上衝,急喘不已。兩位貴人慌忙過來服侍,一個捶背,一個撫胸,忙活了許久,隋主才漸漸平複下來,他悲歎數聲,才開始蒙矓睡去。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醒來已是半夜,寢室中燈燭還亮著,兩位貴人還在身旁服侍著。隋主不禁憐惜道:“我的病情一天天加劇,拖累你們服侍我,實在辛苦得很,可惜我將不久於人世,你們二人還很年輕,不知如何安排才好?”兩貴人聽了,連忙上前慰解,但心中各懷酸楚,雖勉強忍住眼淚,但兩眼已經通紅。隋主更加覺得不忍,但又無話可說,隻令她們回去休息。第二天,隋主傳下諭旨,加封陳氏為宣華夫人,蔡氏為容華夫人。兩位夫人得到賜封,便身穿華服來到隋主的榻前叩頭謝恩,隋主諭令她們平身。兩位夫人謝恩起身,容華夫人先出去更衣,宣華夫人因隋主有所囑咐,所以晚出來一步。
隋主見兩位夫人前去更衣,便暫時閉目養神,似睡非睡。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響,隋主急忙睜眼向外望去,隻見宣華夫人慌張地跑到榻前,身上依然穿著華服,但頭上的珠釵已經偏移,麵露慌張的神色。隋主吃驚地問道:“你為何如此匆忙?”宣華夫人欲言又止,經隋主一再追問,她忍不住掉下淚珠,哭著說出“太子無禮”四字。隋主突然坐起身,抬手猛力捶打床邊,說道:“這樣的畜生怎能堪當大任,皇後誤導了我啊!”說完,隋主立即呼喊內侍進來,命他火速去召柳述、元岩前來,宣華夫人也勸阻不了。等到柳述和元岩奉召趕來,隋主喘著氣說道:“快……快召我兒來!”柳述答道:“太子就在殿外,臣立即去叫。”隋主又喘著說道:“勇、勇。”柳述和元岩應聲出閤,互相商議道:“廢太子楊勇現在幽禁在東宮,必須下詔書才能召來。”於是,他們找來紙筆,代為起草詔令,但因詔文很難措辭,兩人商議很久才將詔書擬好。正當柳述和元岩要派人去宣召時,外麵突然湧入許多衛兵,將他們二人抓住,牽到大理獄中關押起來。隨後,太子的左衛率宇文述趕到監獄,他手持詔書向柳述、元岩宣讀道:“你們二人趁服侍隋主疾病時居心不良,想要試圖謀害東宮,現將你們二人拘捕入獄。”柳述和元岩此時還莫名其妙,明明隋主親口囑令召見楊勇,為何從中變卦,另頒出一道詔書呢?原來太子楊廣調戲宣華夫人時,見宣華夫人不從,當然驚慌失措,於是秘密招來楊素商量。楊素驚詫地說:“壞了!壞了!”楊廣一聽,更加著急,趕緊求楊素想辦法補救,幾乎要跪下去了。楊素用手托住,口中還是吞吞吐吐,急得楊廣向天發誓,說出“永不辜負他的恩德”等話。楊素這才摸著胡須沉思,然後在楊廣的耳邊說了幾句。楊廣於是轉憂為喜,立即召集東宮衛士,衝入殿中。這時,柳述、元岩二人正在擬詔,楊廣便命令衛兵悄悄進去,拘捕了兩人,隨後又命令宇文述偽造詔書,對他們二人宣讀。同時,楊廣還發出東宮兵帖,指派宇文述、郭衍監察上台宿衛和門禁出入;再派遣右庶子張衡入殿詢問隋主病情。
張衡進去時,正好碰上隋主痰塞,隻是睜著兩眼,喉中已噎得說不出話來。陳、蔡兩夫人手忙腳亂在旁邊撫摸。張衡抗聲道:“聖上抱病至此,兩夫人尚未宣召大臣,讓他們當麵聽受遺命,究竟懷著什麼異圖?”蔡夫人被他一問,嚇得啞口無言,還是陳夫人稍微鎮定些,她含淚答道:“妾承蒙皇上深恩,恨不能以身代死,豈敢獨活?你不要無故加罪於人!”張衡又正色道:“自古以來的帝王,隻有顧命宰輔,從來沒有顧命妃嬪。況且,我皇創業開國是何等的英明,豈可輕易落到女子手中?如今宰輔等人都在殿外等候,兩夫人請立即回避,區區殉節,無關大局。而且陛下兩眼炯炯有神,怎會即刻升天?夫人不要詛咒陛下!”陳夫人見拗不過他,隻好和蔡夫人一同走出寢室,前往後宮。走了沒多久,張衡就出來稟報太子,說是皇上駕崩了。太子楊廣與楊素等人一同入室探視,果然見到隋主一命嗚呼,氣息全無,隻是眼睛還睜著。太子楊廣立即哀聲痛哭,楊素擺著手說道:“莫哭!莫哭!”楊廣便立即停住哭聲,詢問楊素為何阻止他。楊素說道:“此時不便發喪,必須等殿下登基,然後頒行遺詔,這才是萬全之策。”楊廣立即照辦,派遣心腹守住寢門,不準宮嬪、內侍進去探視。就連殿外也由東宮衛士把守,不準外人進入,若有王公大臣前來問安,他們就說聖駕少安,不必憂慮。隨後,楊廣又命令楊素擬寫遺詔,安排即位事宜。楊素也立即去辦。可憐這梟雄蓋世的隋主楊堅,活到六十四歲,做了二十四年大皇帝,徒落得一朝冤死,無人送終的下場。他的屍骸被楊廣擱放在龍床上,無人伴靈,冷清清地過了一日一夜。這究竟是天命如此,還是因果報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