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廣下令秘不發喪,但是宮中總不免有些消息,宣華夫人陳氏自從退入後宮後,就一直很困惑,不久又有人傳報隋主駕崩,她更是覺得淒惶無主,想要去探視隋帝的遺體。當聽說內外有人監守,而且都是東宮的衛士時,她更是嚇得玉容慘淡,坐立不安。到了傍晚,忽然有內使到來,送來一個小金盒,說是東宮殿下命他傳送的。宣華夫人心想,這盒中必定是鴆毒,便害怕得渾身顫抖,哭著說道:“我自從國亡被俘,本以為一生走到了盡頭,承蒙先帝寵幸,如同再生,哪知紅顏薄命,到頭終是一死。罷了!今日我便跟隨陛下而去,了卻餘生算了。”說到這裏,她想要打開盒子查看,又覺得兩手發麻,不能動彈,於是再次哽咽地說道:“昨日為了名義關係得罪了東宮,哪知他這般無情,竟要殺死我!”說完,宣華夫人又哭了起來。內使急著回去複命,便催促她道:“盒中不一定是鴆毒,您為何不打開看看再作計較?”宣華夫人不得已取過金盒,揭下封條,開盒一看,盒中並無鴆毒,而是幾個彩線製成的同心結。宣華夫人的心這才稍稍平靜下來,但她突然臉頰發熱,手上一鬆,便將盒子放在桌上,倒退幾步,坐下來不說話。內使又催促道:“既然是這樣的喜事,您應該收下。”宣華夫人還是沉默不語,不肯起身。宮人們又在旁邊勸說道:“一誤不宜再誤,今日的太子就是明日的皇上,娘娘得享榮華,為何不謝恩呢?”宮人們你一句,我一句,逼得宣華夫人不能自主,隻好勉強起身,取出同心結,對著金盒拜了一拜。內使見她收下了同心結,便帶著空盒出宮複命去了。
宣華夫人滿腹躊躇,悲喜參半,宮人進來擺上晚膳,她也隻是胡亂吃了一點。隨後她又倒在床上,長籲短歎,好一會才蒙矓睡去。她恍惚感覺自己好像身在龍床,猶見隋主喘息的模樣,耳中又聽到“畜生”二字。宣華夫人突然驚醒,向外一望,燈光和月色映入床帷,正是一派新秋夜景。忽然有宮人傳話道:“東宮太子來了。”宣華夫人胸中一緊,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接著又進來幾個宮女,拽的拽,扶的扶,竟將她從床上攙起,你推我挽,出去迎接太子。那時,太子楊廣已進入室門,正春風滿麵地向她走來,宣華夫人隻好整裝上前,輕輕地呼了一聲殿下。楊廣含笑說道:“夫人請坐!”楊廣一邊說,一邊注視著宣華夫人,隻見她黛眉半鎖,翠鬢微鬆,穿著一套淡素衣裳,不妝不束,別有一番豐韻。楊廣又驚又愛地說道:“夫人何必自苦,韶華不再,好景難留,今宵月影團圓,正好及時行樂呢。”宣華夫人斜坐在一旁,似醉似癡,低頭不答。楊廣又說道:“我對夫人傾心已久,差點兒誤了大事,承夫人回心轉意,收下信物,所以特來踐約,望夫人不要再推卻!”說著,他竟伸出右手,想來牽宣華夫人的手。
宣華夫人驚慌地說道:“妾蒙殿下錯愛,並非不知感恩,但此身已服侍過先皇,實在不好再服侍殿下。況且殿下登基在即,一經采選,哪裏會缺傾國傾城的美貌女子?像妾這等敗柳殘花,哪裏值得垂幸?還望殿下尊重,不要使宮闈見笑!”楊廣又笑著說道:“夫人錯了。西施、王嬙已在眼前,何必再勞心采選?如果夫人因為禮義拒絕,為何卓文君乘夜私奔,人們反倒稱之為韻事?請夫人不必再拘泥固執了。”
宣華夫人還想推卻,楊廣已經欲火焚身,他起身離座說道:“千不是,萬不是,都是夫人的不是,夫人為何生得這般貌美,讓我寢食難忘?我情願拋棄富貴,也不願錯過佳人。”說到這裏,楊廣朝左右一看,宮人們都已識趣地退下了。楊廣當下就牽著宣華夫人的玉臂,拽進寢室。宣華夫人自料難以避免,況且嬌怯怯的身軀如何掙紮,隻好任由楊廣為所欲為,一夜歡愉,轉眼間就天亮了。
楊廣因和楊素已經訂好當天舉行登位大典,沒有辦法隻能起床梳洗。楊素已經在大寶殿等候多時,他一見楊廣便嚷道:“殿下怎麼起得這麼晚,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楊廣微笑不語。楊素又說道:“文武百官已在殿外候朝,請殿下立即換上法服,登上禦座。”
於是楊廣走進殿旁的左廂房,房內已經有人準備好帝冠和龍袍,他立即穿戴好,由左右簇擁出殿。楊廣心悸腳軟,登座時幾乎跌倒,幸好楊素從旁扶住方才坐定。當下傳召王公大臣排班朝賀,楊素則從袖中取出遺詔,交給宣詔官高聲宣讀。
群臣聽過遺詔,哪能分辨出真假,無非是齊聲歡呼新天子萬歲罷了。其中,伊州刺史楊約也入朝慶賀新君登基,楊廣瞧在眼裏,等到退朝後,又宣楊約兄弟入殿,三人商議了許久。楊廣又偽造遺詔,指派楊約火速趕往京都主持大局,楊素則在仁壽宮主持喪事,頒發訃告。事情安排妥當後,楊廣便悠閑快活地走進後宮,再與那宣華夫人調情去了。正是:
人禽界畫判幾希,禮教防嫌在慎微。
何物阿闇同獸類?居然霸占父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