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想哭,也想笑:“你這算什麼?關心我?”
“就算是吧。”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不用這麼關心我,你忘了你和我說過的話?你忘了當初怎麼對秦雪的?”
“你跟她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
一見他又沉默,我更生氣:“你說話啊!有什麼話不能說清楚?”
“……”他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盤,頓時響起刺耳的喇叭聲。
我受夠了他的沉默,直接開門下車,卻被他用雙手從背後摟住腰,抱回來。被雨水淋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擋不住他深深注視的眼光。
我被他的眼光嚇得瑟縮了一下:“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告你非禮!”
“放手!”我大叫,他仍不放手,我氣得又推又打,“葉正宸,我已經如你所願,遠離你,跟你形同陌路,你還想怎麼樣?”
我越掙紮,他摟得越緊,強健的手臂把我按在真皮座椅上,雙手捏著我的手腕。
我氣急,有些語無倫次:“你是不是非要我說:我恨你,恨你連分手的理由都沒有就把我拋棄;恨你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我;恨你讓我的生活一腳天堂,一腳地獄……你是不是非要我說:我真的愛你,很愛你,我從來不奢望你能愛我,就算不做朋友也沒關係,隻要看見我的時候,若無其事地跟我打個招呼,假裝我們還是醫學院的同學;或者偶爾來我家吃個飯,假裝我們還是關係不錯的鄰居,我就很滿足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視而不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在我所有假裝的堅強崩潰的一瞬
間,他吻了下來。
這一吻,注定了壓抑的感情一發不可收拾,注定了理智的沉淪,注定了毀滅……
葉正宸的吻比暴風驟雨更猛烈,似乎壓抑已久的渴望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如洪水決堤,烈焰迸發。我用盡了全力反抗,可他的力氣太大,我的掙紮除了讓手腕更疼,別無他用。
大雨和黑夜模糊了他俊朗的輪廓,可他的眼神我一生都不會忘——流轉著渴望與絕望……
是的,絕望!
我認識的葉正宸一向不優柔寡斷,更不是個輕言放棄的男人,他會果斷地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一定有他的情非得已。
所以他才會告訴我:他不想傷害我,他不想欺騙我。
所以,分手那天,他留給我一個最深情的擁抱,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他聽到日本瘋子騷擾我,不到五分鍾就趕來了。我想,他站在無菌實驗室裏認真看的……正是我發給他的短信。
今晚,他來接我,可能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也和我一樣,想要退回好朋友的位置上,希望能再像過去那樣站在各自的陽台上侃侃而談,一起吃一碗擔擔麵。
可惜,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幹柴和烈火放在一起,遲早要燃燒,尤其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天地裏。
葉正宸抱著我,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咖啡啤酒味兒,是記憶中難忘的味道,心底某處一軟,我閉上眼睛,鬆開緊咬的牙關。舌尖一刹那的碰觸帶來的是他更加狂野的索求,好像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們沒有了明天……
我的心被他攪得天翻地覆,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我控製不住地伸出雙手,慢慢纏上他的頸項,手指輕輕插進他的發絲中。
天地間,隻剩下雨滴淩亂的敲打聲。
我的意識全部被他的熾熱占據,體內縷縷熱流隨著逆流的血液攀升。
感情走到這一步,我不想再考慮明天,隻要我眼前的男人是葉正宸,隻要他愛著我,我也愛著他,這就足夠了!
我回吻他,迎合他的深情。
他的試探,他的探索,他的占有,我都沒有拒絕。
疾雨簾幕一樣傾瀉,折射著近處的燈光,如煙似霧。飄搖的櫻花樹蕩漾在半空中,如縹緲的流雲。
天窗外,方寸之間的天空好美。我看見點點星辰,飄飄搖搖……
雨夜怎麼會有星星?
可我確實看到了,很亮,很亮。
我被黑夜蠱惑了,麻痹的大腦一時間冒出個念頭:我想把第一次給眼前的男人,不要結果,也不要承諾,隻求年輕的身體如櫻花一樣在他麵前綻放,讓最短暫的激情刻在我的身上,刻在他的記憶裏,這樣,至少我不會成為他的過眼雲煙,了無痕跡……
把自己的第一次給最愛的男人,我也沒有遺憾。
多年後,我想起這一夜,覺得自己實在傻得可笑,可能愛過的人,總會癡傻那麼一次吧。
飄搖的櫻花樹,飛落的殘葉……
深切的痛楚遍及全身,刮過最敏感的神經。我痛得全身僵直,卻還是咬緊嘴唇,咽下痛苦的呻吟。眼淚從眼角墜落,眼淚和雨水最大的區別在於眼淚是滾燙的。
他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或許他覺得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孩,即使不隨便,也該交過男朋友。二十三歲仍是處女,他可能沒經曆過。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責的。”我有幾分賭氣,語氣冰冷,“我是
自願的……”
幾秒鍾的失神後,葉正宸的目光倏然堅如磐石,似乎在短短幾秒內,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深吸了口氣,然後長長地呼出來,用指尖拭去我的眼淚,撫摸著我額前被雨水打濕的劉海,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充滿憐愛。
難怪有那麼多人癡迷,那個過程真的很美,尤其,配上他明知道答案又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
寧謐的世界裏,僅剩我們沉重的喘息聲。
一切結束的時候,他與我十指緊扣,濡濕的掌心相抵:“丫頭,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你又沒強迫我。”我不後悔把自己交給他,當時不後悔,後來也沒後悔過。
“對不起……我不該放棄你。”他雙手扶著我的肩,把我抱在懷裏,讓我的臉埋在他的肩窩處,“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該提出分手。就算要分手,也該由你先說……”
他這話有很多層意思,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其中包括他想複合。
“你能原諒我嗎?”他問。
“不能。”他說分手就分手,他說複合就複合,那我多沒麵子!不過,麵子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幸福重要。我猶豫了一下,話鋒一轉,“除非……你跟我解釋清楚,我看看有沒有原諒你的理由。”
“有些話我確實不能說。”他的表情相當為難,思索了很久,才開口,“我隻能告訴你,在日本這五年,我沒有自由……我所做的一切都要受別人擺布。”
“誰?你爸爸?”
“可以這麼說。”
“你必須聽他的嗎?”
“必須!”他的口吻非常堅決,可見這個事實毋庸置疑。
“為什麼?”
他歎了口氣,說:“以後我再告訴你。”
他一直沒告訴我原因,很多年後我仍想不通,是什麼樣的脅迫能剝奪一個男人的自由,能讓葉正宸甘心受人擺布。
我又問:“他讓你和我分手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他的答案有些含糊。
“那你還要和我在一起?”
他笑了,又換上漫不經心的語調:“大不了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呀,活著也是個色……鬼……唔……”
他吻住我,用極盡纏綿的吻攻陷我最後的抵抗。
好吧,就為他一句“大不了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的豪言壯語,我原諒他這一次。
結束了抵死纏綿的熱吻,他問我:“丫頭,你餓不餓?”
總算問了個有人性的問題。
“我餓死了!”我都沒吃晚飯,剛剛“運動”那麼激烈,能不餓嗎?
“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你想吃什麼?”
他滿臉期盼地看著我:“我想吃你煮的麵。”
經他一提,我也有點懷念熱辣辣的擔擔麵。
“好。”
他幫我整理好衣物,處理好一片狼藉,我們回家了。
我的公寓裏重新飄起了煙火味。
我們坐在窗邊,纏綿悱惻的《愛》循環播放,他摟著我的肩與我吃同一碗麵。
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香的一碗麵。
食物及煙火的濃香還未散盡,我的房間又多了點沐浴乳的玫瑰香。我穿著保守的睡衣睡褲走出浴室,葉正宸仍坐在電腦前專心致誌地修改他的病曆報告,濃密的睫毛低垂,半遮住因思索而顯得深邃的黑眸。
他已經回去洗了澡,換了質地柔軟的棉質襯衫和休閑褲。這時的他一身閑適,半濕的頭發光澤流轉,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讓我不禁想起他手臂光滑的觸感。
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我紅著臉走過去,委婉地提醒他:“這麼晚了,還在忙啊?”
他的眼睛還盯著屏幕,自然而然地說:“我很快寫完,你睡吧。”
“那你呢?”我的意思是,我要睡了,你是不是也該回自己的房間了。
他聞言,關了電腦上的病曆報告。
我正暗自讚賞他的識時務,想不到他回了一句:“我陪你。”
我呆了。
雖說剛剛結束了一場讓人血脈僨張的激情戲,可我還是有點不適應這種角色的突然轉變。
“不用了。”我的手指暗暗絞著睡衣的衣襟,小聲說。
“哦。”他點點頭,“那你陪我好了。”
“……”
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白色的盒子,在我麵前小心翼翼地打開,小心翼翼地問:“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