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把所有的記憶都鑲嵌在透明的琥珀裏,別說時隔三年,就是時隔三千年,也不會磨滅一分一毫……”
知你如我,情深不負
婚約毀
印鍾添有些搖晃的背影,隨著合上的大門,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冰冷的手心捂著紅腫的臉頰,稍稍緩解些疼痛。
一陣秋風從窗戶吹進來,冷得我瑟瑟發抖。我從地上爬起來,關上窗戶,窗簾拉了一半,我的手僵住。透過玻璃窗,樓下的街燈邊,停著一輛車,白色的越野。
猶豫良久,我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給葉正宸:“你在哪?”
信息剛發出去,他馬上回複:“在夜店,和美女聊天。”
我又看看樓下的車,回:“好好玩。不打擾你了。”
幾分鍾後,他回複:“你在做什麼?”
“看風景,樓下的風景不錯。”
他回複一條:“……”
又一條信息發過來:“我想見你,現在。”
摸摸臉上的紅腫,我回複:“我不想見你,現在。”
等了一會兒,葉正宸再沒回複。我放下手機,去洗手間裏看看自己的臉。右臉腫了一大片,五根手指印泛著青紫色,觸目驚心。我撩起頭發,額頭上撞了半寸的血口,我拿紙巾擦了半天,紙用完了,血還在慢慢往外滲。若是讓葉正宸看見我這張臉,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門鈴聲傳來,透過貓眼,我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昏黃的燈下,黑色的牛仔褲,黑色的襯衫,帶著一身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我沒有開門:“你走吧。”
葉正宸不再按門鈴,改成敲門,聲音越來越大。
這棟樓裏住的大都是我的同事,讓人看見他深更半夜敲我房門,難免會引來些流言蜚語。無奈之下,我抓了抓額前的頭發,擋在臉側,打開門。
葉正宸笑著說:“你想見我就直接說——”
當葉正宸看見我的臉,笑容凍結了。他伸手撩開我刻意擋在額前的頭發,觸目驚心的傷痕在他眼前一覽無餘。
“誰?誰幹的?”憤怒的吼聲震得幾層樓的聲控燈同時亮起。
我急忙將他拉進房間,關上門。
“是印鍾添?”他的聲音陰鷙逼人,震怒清晰地刻在眼睛裏,額上血管被血液充成青紫色,握緊的指骨扭曲得可怕,像要把印鍾添撕成碎片。
擔心盛怒下的葉正宸會去找印鍾添麻煩,我下意識用手遮住臉。“他隻是喝醉了,一時衝動。”
葉正宸指骨扭曲得更厲害,骨節發出咯咯的顫音:“他這麼對你,你還護著他?”
“這本來就不是他的錯。”一陣眩暈感襲來,我緩緩坐在沙發上,“他知道了,他知道我背叛了他,跟你——在一起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他深吸了口氣,慢慢地呼出來。然後,他走到我身邊,托起我的臉,仔細審視我額上的傷口:“有藥箱嗎?”
“在臥室的櫃子裏。”
他取了藥箱,用紗布幫我簡單處理一下額頭的傷口,又拿毛巾裹了些冰塊輕輕貼在我紅腫的臉上,陣陣的脹痛感很快被冰冷麻痹。
極冷的觸覺刺痛了脆弱的神經,我忽然覺得自己非常可笑,印鍾添打我一巴掌,居然要葉正宸幫我處理,我還真對得起這兩個愛我的男人。
我自嘲地笑笑,問葉正宸:“師兄,你說我們算不算奸夫淫婦?”
“不算。”他抬眼,冷冷瞥我一眼,“我從來沒同意跟你分手。在我心裏,你始終都是我女朋友。”
“分手不是離婚,一個人決定就夠了。”
“丫頭。”葉正宸摸摸我的長發,是和記憶中一樣的方式和力道,“離開他吧。他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多。”
如果說不值得,眼前這個過去欺騙我,現在步步緊逼的男人更加不值得,但是,感情從來不能用值不值得來衡量,隻有願不願意。
我說:“就算我不想離開他,他也不可能要我了。”
落地燈的暗光在葉正宸的臉上蒙上陰影。
我望著陰影中的他,再暗的光,他臉上每一個細節在我眼中都清晰可
見,因為我記得,我早已把所有的記憶都鑲嵌在透明的琥珀裏,別說時隔三年,就是時隔三千年,也不會磨滅一分一毫……
我早該想到的,他是葉正宸,城府深不可測的男人。他逼我跟他上床豈會隻圖一時貪歡,他早算準了東窗事發的一天,印鍾添不可能原諒我。也算準了我離開印鍾添,必定重回他的懷抱。
有時候,男人太聰明,也是女人的悲劇。
驟然,一滴冰冷的水滑進領口裏,極冷,冷得我瑟瑟發抖,縮了縮身子。葉正宸才發現冰融成水,浸透了毛巾。他將毛巾裏的水擰幹,重新裹了冰貼在我臉上。
“師兄。”我輕輕扯了扯葉正宸的袖子。
他撥開我的手:“又想求我什麼?說吧。”
“有什麼方法能讓鍾添再回市政府工作嗎?”如果可以,我希望再為印鍾添做點什麼,把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
他想都沒想,直接回答我:“有。”
“什麼方法?”我立刻坐直,等著他的答案。
葉正宸輕輕挑起我的下頜,戲謔的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度:“你嫁給我。”
“……”
能在這種情形下求婚,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人。
門鈴聲驟然響起,打斷我的思考。葉正宸低咒了一聲,看向我的門。
會在深更半夜來我家的人不多,其中一個正在我麵前,另一個……我本來就冷,現在更像掉進冰窖裏,呼出的氣息都帶著寒意。
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兒,我看見印鍾添站在門外,他低頭看著地麵,手心裏緊緊攥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上麵寫著某藥店的名字。我無措地回頭看了葉正宸一眼,下意識地希望他先躲一躲。我已經讓印鍾添看見了太醜陋的東西,希望此刻能給他留點尊嚴,別再讓他麵對這一幕。
葉正宸顯然不這麼想。他坐在沙發上回望著我,分明已經猜到了是
誰,卻沒有躲避的打算。
“為什麼不開門?你怕他受刺激,還是,你以為……”葉正宸淺笑著,語氣極淡,“他去而複返,表示他已經原諒你了?”
我發現眼前的男人變得很可怕。或者,他以前就這麼可怕,隻是我沒發現。
“我怕他殺了你。”我咬著牙說。
我的理由很沒說服力,葉正宸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我。
門外,印鍾添等了一會兒,不見我開門,又按起了門鈴,鈴聲變得焦躁不安,聲聲刮著我的耳膜。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躲得過今天的日出,未必躲得過明天的日落。我旋開了門鎖,手慢慢拉開門,就像點燃一根炸彈的引線,等待著被炸得血肉模糊。
門一打開,印鍾添看見我,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小冰,對不起!我不該打你,我剛剛太……”
他後麵的話頓住了,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身後。他此刻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因為我也看見過心愛的男人深更半夜走進別的女人的家。印鍾添一定和我一樣,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人,簡直可笑得要命。
一向好脾氣的印鍾添終於爆發了,他甩開手中的袋子,發瘋一樣朝著門的方向衝過來。
看到他握緊拳頭,我什麼都沒想,整個人擋在門口:“別——”
他伸手一推,我踉蹌了一下,穩住後發現葉正宸也站了起來,忙又扯住印鍾添的手臂,死死地抱住。葉正宸的身手我是見過的,萬一動起手來,印鍾添一定打不過他。
“你放開!”印鍾添憤然道。
“鍾添,你冷靜點……你打不過他的。”
印鍾添全身僵直地看著我,麵如死灰。我想再說點什麼,印鍾添憤然推開我,轉過身跑下樓,腳步淩亂。
“鍾添。”我剛喊了一聲,手腕被人死死地扣住,扯回房間裏。
砰的一聲,門被狠狠摔上。葉正宸冷冷地瞪著我,臉色極差。
冰化了,冰水從毛巾裏滲出來,淌過玻璃茶幾,一滴滴摔在地麵上,水花四濺。葉正宸突然抱住我,托起我的臉,唇狠狠吻下來。
他平時就很禽獸,某些時候更是禽獸不如。雖然我早已經領教過很多次,可在我正心亂如麻的時候,他突然野火燎原般吻下來,我還是嚇呆了。臉上的傷被他蠻橫的親吻弄疼了,但他仍固執地繼續,強有力的手臂把我困在他身前,唇狂肆地掠奪,舌尖也闖入我的口中,卷繞糾纏。
我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什麼都模糊了,唯有唇齒間濃烈的愛與怨的糾結那般清晰。之後,我連知覺都沒有了,全身虛脫地靠在他懷裏,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發覺我的異樣,葉正宸終於結束了他憤怒的吻,托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丫頭,你怎麼了?”
頭昏昏沉沉的,我晃了晃:“我有點頭暈。”
我太累了,工作了一整天,晚飯還沒吃,剛剛又發生了那麼多事,此時再加上一個要命的激吻,人像被掏空一樣,毫無力氣。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他說著,動作熟練地探探我的心跳,“哪裏不舒服?”
“沒事,隻是有點低血糖,我的冰箱裏有冰糖。”
“你等一下。”
葉正宸快速地把我抱進臥室,放在床上,然後匆匆跑進廚房。沒多久,他端著一杯熱糖水走進來,將杯子放在我的唇邊。糖水似乎被冰過,水杯上還留著冷水的溫度,水溫卻剛剛好,入口熱而不燙,甜而不膩,流進空蕩蕩的胃裏,熱量漫過四肢百骸。
“好點了嗎?”
“嗯。”
他放下水杯,用指尖輕輕擦了擦我嘴角殘留的水滴,托起我蒼白的臉:“對不起!”
眼前的人,溫柔如昨,如同夢境中最美的幻覺。我多希望過去都是一
場夢,夢醒後,我又回到那間小公寓,窗外櫻花盛放,我與他睡在藕荷色的床單上,十指相扣,一黑一白兩塊情侶表上刻著我們的名字。
喻茵沒有出現,印鍾添沒有出現,隻有我和他,單純地享受著兩個人的世界,甜蜜地計算著我們的補課費。那樣的話,我一定會選擇相信他,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懷疑他對我的感情。
過去再也找不回來,未來呢?我問自己:這個人,你到底想不想和他有未來?
當然想。哪怕未來仍是傷痕累累,我還是願意為他再試一次,因為他是葉正宸,我最美好的初戀,我曾經破碎的美夢。甜也罷,苦也罷,至少跟他在一起,我才能有火熱的感覺。
“我該怎麼辦?”我喃喃低語。這個時候,我能無所顧忌地拋下一切,遵從自己的心嗎?
“你累了。”他扶著我躺下,“什麼都別想,好好休息。”
“那你呢?”
“我睡沙發……”他的眉峰揚了揚,“你要是非讓我睡床,我也不介意。”
見他起身去衣櫃裏拿被子,我叫住他:“快入冬了,晚上涼,容易感冒。你在南州沒有其他朋友嗎?”
“我不睡別人的床,”他毫不客氣地回絕了我的婉言謝客,“除了你的。”
我想說:你要是能保證不會獸性大發,我可以借給你半張床,仔細琢磨了一下,這話的挑逗意味太濃了,還是算了。
我明明很累,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我知道門外的人也沒睡,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因為他每一次翻身,沙發都會發出吱呀聲。我正糾結要不要叫他進來睡,忽然聽見細微的腳步聲,接著,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葉正宸抱著被子和枕頭走進來,爬上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