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範陽王自許昌兵敗,由劉輿、劉琨保住,奔入河北,在路十分狼狽,不覺歎曰:“四海茫茫,一身無寄,轉不如百姓之安居樂業,【眉】此時百姓未必能安居樂業。耕鑿自給也。”劉琨曰:“殿下勿憂,此去冀州不遠,冀州刺史溫羨,與某有舊,某請往說之,管教溫羨來迎殿下也。”說罷策馬先行,徑到冀州,求見溫羨。溫羨迎入,問曰:“久未見公,今從何來?”劉琨曰:“現隨範陽王,許昌兵敗,道出貴治,擬求足下代設一公館,信宿即行。”溫羨曰:“範陽王將何往?”劉琨曰:“將往幽州王浚處,相與立功。”溫羨曰:“王與王浚有舊乎?”曰:“非也。範陽王痛張方專權,朝政顛倒,欲入清君側,不幸許昌兵敗,而王貞忠之心,不曾少懈。嚐曰:‘有以兵馬糧餉資我成事者,事定之後,當錄為首功。’有人告王,言王浚以忠義聞於天下,當有所資助,故欲往投之。”溫羨投袂而起曰:“忠義之士,豈獨一王浚耶?
某願佐範陽王,乞公為我先導。”劉琨笑曰:“足下勿如此。範陽王之往幽州,非徒欲王浚之資助,兼欲借其幽州為駐足之地也。”溫羨曰:“吾即以冀州奉王如何?”劉琨正色曰:“此何等事,不可戲言。”溫羨大聲曰:“誰戲言耶?”劉琨曰:“得毋後悔否?”溫羨曰:“此公賜我立功之機,豈有後悔之理?但乞公為我先導耳。”言罷即令設宴相待。席間,劉琨又盛稱範陽功德,溫羨欽佩不已。宴罷,即齎了印綬,出城迎迓,直至三十裏之外,方才相遇。溫羨拜伏在地,獻上印綬,範陽王錯愕,不知所對。劉琨曰:“溫刺史欽佩殿下威德,願以冀州相借,乞殿下勿卻其美意。”範陽王大喜,並馬入城,接視州事。即日招兵買馬,積草屯糧,預備征討。
劉琨說範陽王曰:“新募之兵,以之壯聲威則可,若欲衝鋒破敵,則非久練之兵,不能為力。倘在此遷延歲月,恐東海王先行成功,則我等未免落後矣。某願往幽州王浚處,借兵數千,以為先鋒之兵,攻敗張方,往長安迎駕,佐殿下成此大功。”範陽王大喜,從之。劉琨即日馳往幽州見王浚,說明借兵來意。王浚曰:“恰好前日東海王亦來借兵,某已命部將祁弘,領精兵三千前去。今範陽王既欲相假,亦當指撥應用,惟是邊地守禦要緊,隻能借兵,不能借將,奈何?”劉琨曰:“不必借將,但得數千兵士,某當自部之。”王浚即點起三千人馬,交與劉琨。劉琨知東海王已借兵在先,恐其先行成功,乃督令兵馬星夜馳歸冀州,約了範陽王點起新募兵馬,以幽州兵馬為前鋒,冀州兵繼後,殺奔河橋而來。劉琨匹馬當先,撲攻石超營寨。
卻說石超、劉褒、王闡奉了成都王令,屯兵河橋,本無戰心,終日惟與士卒賭射為戲。自從劉喬等許昌大勝之後,軍心益懈。此時出其不意,突聞兵來,王闡即領兵迎敵。劉琨乘著銳氣,挺槍躍馬,殺過陣來。王闡接著交鋒,不到十合,被劉琨一槍刺於馬下,揮兵撲殺過來。石超在後掠陣,抵擋不住,棄營而走。劉琨遂與範陽王渡過黃河,緊緊追趕。看看追至滎陽地方,石超回馬再戰,劉琨揮兵混殺過來,石超被亂兵砍為肉泥,劉褒落荒而逃。範陽王揮兵直逼滎陽城下,卻被呂朗拒住,一連攻打三日不下。劉琨乃留其兄劉輿佐範陽王,自領精兵到廩丘,攻東平王楙。東平王抵敵不住,敗回山東去了,劉琨又乘勝攻破豫州,劉喬棄城而走,一時軍聲大震。
此時東海王亦令幽州借來之祁弘為先鋒,撲攻長安,號為迎駕軍,於路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河間王聞報大驚,急集眾商議。府中參軍畢垣,向來曾被張方欺侮,而畏其勢焰,無可如何。乃徉與交好,凡有欺侮,皆忍受之,暗中卻欲設計陷害。至是乃乘機言曰:“張方領十萬之兵,本可以退敵有餘,乃久屯灞上,觀望不前,其心叵測,宜預防之。不然,山東兵至,彼反為之前驅,則長安危矣。”中庶子繆播亦曰:“東海王之起兵,徒以張方之故耳。若殺張方,則山東兵自退矣。”河間王曰:“彼如有反心,自當殺之,但不得其證據。”畢垣曰:“長安富人郅輔,與張方交好,是否造反,彼必知之,殿下何不呼來一問?”河間王曰:“如此汝即呼之來。”
畢垣乃至郅輔家,問之曰:“張方謀反,汝知之乎?”郅輔大驚曰:“實不知。”畢垣曰:“已有人出首,此時河間王大怒,呼汝往問話,可即隨吾行。”郅輔大懼曰:“得毋有株連否?”畢垣笑而不言。郅輔歎曰:“渠初到長安時,十分窮窘,我不合時時周恤之,及渠既貴顯,我方以得交貴人為幸,詎料被其株連也。”畢垣曰:“吾有應對之法,可以免禍,但汝當何以謝我?”郅輔曰:“倘能救援,雖萬金不吝。”畢垣曰:“莫非戲言耶?”郅輔曰:“公如不信,我當使人立送至府中。”畢垣大喜。因教之曰:“王若問汝知張方反否。汝若言不知,彼必謂汝為同謀,汝但言知,則無事矣。若王有所差委,汝亦不可推辭。”郅輔一一應允,遂同見河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