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籙世界
各行省將考取法官,不知者以為道家之法官也,喟然歎曰:“昔者法官,僅江西龍虎山張天師處有之。今且求之於各行省,將來此輩用事,必變成符籙世界,則庚子義和團之被殺,不亦冤乎?”
未免有屈警官了
或譏警兵曰:“汝等晨夕為人巡邏門後,特狗耳。”警兵曰:“唯唯。吾等即狗,庸何傷?所難堪者,吾輩之上官耳。”問何說,曰:“警兵皆狗,則警官豈不是個狗頭?”
貧人多子之原因
富貴人家,每艱於子嗣;貧人撫育維艱,卻又每每成群繞膝。有相聚研究其原因者,或曰:“富人雖日食珍品,然所食未必皆與生子有關係;惟貧人每每藜藿自甘,藜不可知,藿類之中,有一種淫羊藿,《本草》稱其補命門火,扶陽種子,貧人日食此品,所以子女獨多也。”
戴藍眼鏡者一笑
西俗藥房貯毒品一瓶,例用藍玻璃為別。蓋恐人誤嚐,故特作此記認,亦慎重之意也。有因夏日天氣酷熱,陽光逼人,特購一藍眼鏡戴之以禦陽光者。或見之,訝曰:“豈尊目有毒耶?”
旅館大王
四馬路新開新鹿鳴旅館,大榜其門曰“新鹿鳴西式旅館棧”。或疑既稱旅館,又稱棧,不知是何用意?善箋注者為之解曰:“西人凡於其所執業中獨能稱雄者,皆美之為大王,如鋼鐵大王,火油大王之類。今新鹿鳴乃稱為旅館棧,大約是欲為各處旅館之棧房也。當見各處之旅館都歸之於渠一家,誠哉旅館大王矣,可預賀也。”
輕身
《本草》注各藥,多有能輕身之說,如茯苓、澤瀉等,均謂久服輕身,能行水上。或曰:“世間有一等人,骨頭沒有四兩重的,想是多服了此等品物。”
蘇州人曰纏格哉
呼人之發語詞曰“阿”,吳儂致問之發語詞亦曰“阿”。如問好否,曰“阿好”;問是否,曰“阿是”之類是也。某翁耳重聽,一日入妓院,見兩侍兒,翁問何名,其一曰:“阿寶。”翁誤“寶”為“飽”,疑其問也,摩腹曲言曰:“尚飽,尚飽。”又問其一,對曰:“阿娥。”翁又誤“娥”為“餓”,亦疑其問,再摩其腹曰:“不餓,不餓。”
買路錢
凡死人出殯,柩前必以一人散放冥鏹,謂之“買路錢”,雲以施之沿途諸鬼者。某省鐵路代表入京,將有所運動。一日,路遇某顯者之喪,駐足道旁觀之,誤踐所放冥鏹,歸家寒熱大作,有鬼附其身,囈語無度,而能與人問答。或問何故為祟,鬼曰:“吾向者株守路旁,窮餓欲死,近始廁列要津。今日所得之買路錢,忽被其踐踏破壞,吾何為不祟之?”
敬告實業家
秋緯,促織類也,形大而色綠,翅短,鳴聲如紡機,一名紡絲娘,俗稱紡織娘。一日,蜜蜂謂秋緯曰:“吾春夏營營以釀蜜,絕不以實業著,而秋冬之際,吾即恃此以自活。子初無實業之實而冒為實業之名,且終宵作軋軋聲,一若恐人不知子之為紡織也者,而曾無一絲一縷之可見,子果何所取而為此也?”秋緯曰:“世之號稱之實業家者,誰非似我?子乃獨以責我耶?”蜜蜂歎曰:“無異乎子之望秋先零也。”
偈曰:今之號稱實業家者,其諦聽諦聽。
歡迎會
甲於稠人廣座中,忽然打盹。呼之,則欠伸略起,不旋踵盹如故。人問:“夜來何幹,而瞌睡如是?”對曰:“夜來有人開歡迎會迎我,使我徹夜未睡也。”問:“何人開歡迎會?何事而歡迎足下?”曰:“夜來以觀劇,故不及回家,因借某旅館中。不期床隙蜰蟲盈千累萬,開歡迎會以迎我。”
做鐵甲船材料
某甲言:“政府日日謀興海軍,奈無鐵甲船,總是空談無補。”乙曰:“本不難,今官場中人之麵皮,都是做鐵甲船之材料,吾行將上此條陳矣。”甲問:“麵皮何能造鐵甲船?”乙附耳言曰:“渠等都是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之輩,其麵皮之厚,雖開花炮亦不足以洞穿之,豈非絕好材料?”甲曰:“然則汝持此以上條陳,豈不觸其怒耶?”乙曰:“否。吾上條陳,即當變其說。”問變何說,曰:“我隻說諸位大人大老爺,都是鐵麵無私的,所以借重諸位麵皮造鐵甲船,甚是合用。”
涓滴歸公
甲滴酒不飲,每燕會,注酒少許於杯中,若殘瀝然,終席不嚐及。一日眾聚飲,既酣,以巨觥宣拇戰,瓶罄而觥猶未滿。甲取口杯中之少許,傾內之。乙見而笑曰:“使子管理財政,必大佳。”問何故,曰:“涓滴歸公也。”
聰明互用
耳司聰,目司明,有時亦可以互用者。市井傳述新聞,事無钜細,皆聞而知之,故曰新聞。上海報館林立,每晨一紙風傳,萬目睽睽者,看新聞也,是以目為耳。古人前言往行,載在典籍,凡考古者,必看而知之。吳儂風俗,得柳敬亭遺意,每取《三國》、《水滸》等書,登台演說,環聽者曰“聽書”。遂使目不識丁之輩,皆得略知古事,是以耳為目。
叔齊遠遁
相傳某士子,作伯夷、叔齊文,篇中痛責叔齊舍伯夷而遠遁,無兄弟之義,為德不卒。文宗見而異之,以為別有出處也,傳至案下問之。對曰:“想當然耳。”文宗怒欲責之,則呼曰:“春秋時,孔子有言,必夷、齊並舉。至戰國時,孟子惟獨舉伯夷,豈非叔齊他遁之證耶?”
不共戴天
有吸食鴉片成大癮者,終歲俾晝作夜。其妻每語人曰:“渠與我有父母之仇者也。”人訝問何故,其妻曰:“每日我起來時,他便睡倒,我睡倒時,他便起來。我兩人之頭,曾無共戴天之一日,豈非父母之仇?”
斷章取義
上海某官,奉劄至鎮江公幹,於是乘火車前往。車將至鎮江,經一山洞,眼前驟黑,車上爇電燈取亮。此官笑曰:“我此番可謂公出。”借作因公出外解“而赴(賦同音)大隧之中”了。或曰:“《左傳》是‘公入而賦大隧之中’,不是公出。”曰:“偶爾掉文,本是無關出入的。”
誤鼠
鄉曲老學究初入城市,聞人言,某校某日放暑假,某校某日放暑假。學究詫曰:“放了鼠假,不知還放貓假否?”
趼曰:“暑假之後,一班教員、管理員,亦藉是以休息,不可謂非放貓假也。一笑。”
五洲大同之聲音
吾國各省,方言不同,省之各郡,方言不同,郡之各縣,方言不同;即縣之各鄉,方言亦不同也;五洲萬國之語音,更無論矣。一日,客座中有人問:“五洲萬國,亦有從同之聲音否?”或沉吟久之,曰:“其噴嚏乎?”眾又求其次,或忽鼓掌曰:“放屁。”
按:啼笑、咳嗽之音,當亦從同,所謂天籟者是也。至於小兒之稱父母為爸爸、媽媽,亦歐、亞從同,是蓋小兒學語時,開口得音之相近者耳。
司非所司
五官百骸,各有所司,不稍淩亂。乃一入文士之筆,每有顛倒而錯亂之者。有如耳本無恙也,而以“目聽”;口本無恙也,而以“目語”;手所司者取攜,乃忽有“手談”;口所以納食者,乃忽然又用“耳食”;腹不能言,何以有“腹誹”;手原未斷,何必用“頤指”。膠柱鼓瑟,以索真解,皆堪發笑。
此人之將死其言如何
粵俗人死則延女尼唪經屍旁,至殮乃已。雖似無謂之舉動,實將藉以聞哀慟,伴寂寞也。廣州某翁,生平風流自喜,且善諧謔,由少而老,未嚐一日有戚容,亦未嚐一日不詼詭也。年七十餘,病將死,臨命之際,子孫繞榻前。翁忽張目曰:“今日又將有樂死矣。”子孫輩鹹曰:“翁幸而告瘳,敢不仰承色笑。”翁曰:“否。吾瞬即死,死後得妙齡女尼繞吾旁,任吾飽看,豈非一樂哉?”
叫車
內地人某初到上海,欲坐人力車,沿途呼坐,而誤呼人家包車。包車例不受雇,故車夫置若罔聞。某連呼之不應,訝曰:“這個車夫是聾子。”車夫聞之,曰:“那個客人是瞎子。”
憲眷
某甲奉上官命,代接取眷屬到任。甲奉令維謹,逆旅中聞隔室人言:“近日某甲憲眷極隆。”一人答曰:“不如某乙之憲眷尤摯也。”甲聞之,竊竊自疑曰:“我在這裏接取憲眷,何以某乙又有甚憲眷起來?難道是一房外寵的姨太太麼?”
茶醉
某君日瀹茗於茶室,久之成癖。又喜飲紅茶,每至,坐未定,即呼曰:“泡紅的。”一日,訪其友於家,坐定,主人呼茶來,某君遽曰:“泡紅的。”蓋猶誤以為人茶肆也。或聞之,笑曰:“此公當是茶醉,不然何以說起亂話來?”
蘋果瘡
甲眷一妓曰蘋香,頗極親昵。其同事乙、丙,先後因嫖,以廣瘡見告,朋輩遂鹹具戒心,日勸甲,謂宜少斂跡。甲笑曰:“吾所眷者,僅一蘋香耳,苟染毒,亦不過蘋果瘡,固不虞有楊梅患也。”
鼻窮於術
鼻所以司嗅者,然有時司嗅之術以窮,竟至薰蕕莫辨。或疑:“豈病鼽乎?”曰:“否。”“然則術何以窮?”曰:“‘書香’‘心香’‘埋香’‘天香’‘吟到梅花句亦香’,從何處嗅得其香?‘銅臭’‘逐臭’、亂臣賊子萬年之‘遺臭’,亦從何處嗅得其臭?”
特別徽章
某君喜作狎邪遊,日喜攜其少妾同行,朋輩都無所回避,碰和吃酒,每每同局,惟知交者,或誤稱其妾為先生,徑與言笑之。經他人告之,始斂容局促。或乃獻策某君,謂:“今寵隨君入妓院,宜佩一徽章別之。”問:“徽章宜用何花樣?”曰:“不須花樣,隻須三個字。”問何字,曰:“非賣品。”
無本生利
或相聚談經商之道,均謂“多財善賈”,為不易之名言,斷無無本生利之法。或曰:“士夫沽名,妓女賣笑,豈非無本生利?”則更有進一解者曰:“此不過小生意而已,彼其賣礦、賣路、賣域者,何曾用本來?”
也算糟蹋外國人
有一極不可解之事,曰外人在租界辦巡警,警兵沿用中國禮帽;中國人自辦巡警,卻一律用外國裝束是也。則有為之強解者曰:“外人之警兵必戴中國大帽者,糟蹋中國官,意若曰:‘汝所戴帽,與我警兵等也。’”“然則中國警服之用外製,何也?”曰:“是亦糟蹋外國人也。”問:“何以謂之糟蹋?”曰:“彼意亦謂穿外國衣服之人,亦有如此腐敗者也。”
其不文明與中國等
某國人遊曆中國,競誇其本國之文明,而力詆中國之野蠻。某君聞而厭之。一日,某人取鑰啟匣,將有所取。某君故指其鎖,問是何物。曰:“鎖。”問匣何必鎖,曰:“所以防竊者。”問:“此鎖為中國製耶?”曰:“否,此自吾祖國帶來者也。”某君遽曰:“貴國雖文明,然猶有防竊之鎖,足見貴國竊賊所在皆有,某不文明已與中國等耳。”
病容
某大人煙癮極大,遵新功令入戒煙公所察驗,驗得煙容滿麵。總辦委員等礙於其為大人也,注冊出結時,改“煙容”為“病容”。或聞之笑曰:“此‘病容’二字,惜乎施之於大人,若施之於美人,則益與嫵媚矣。”
四不像
看政府舉動,不像是要立憲。
看四馬路之繁華,不像市麵衰落。
看州縣官之應酬豪邁,不像要受賠累。
看城門口之彩票店,不像彩票可以禁得。
上海酷暑八景
夕陽未墜,暑氣猶濃,寶馬香車,張園返轡:是謂“泥城曝背”。
短榻橫陳,一燈相對,汗流浹席,煙滿房幃:是謂“暖閣圍爐”。
燈火珠簾,笙歌滿座,聚眾轟飲,動輒雙台:是謂“酒陣排寒”。
四隅銀燭,圍坐鬥牌,呼吸香煙,灰屑狼藉:是謂“竹林賞雪”。
劇場座滿,汗臭相逼,憑高下視,萬扇齊揮:是謂“寒林落葉”。
酒徒圍坐,時飛巨觥,拇戰喧呶,肉薄相見:是謂“野店解貂”。
僧道鐃鈸,節號中元,冥鏹一炬,火光燭天:是謂“荒原野燒”。
人靜夜闌,沿途獵豔,妍媸莫辨,得隙即乘:是謂“北郊冬狩”。
百像圖a
一、妓女之高領,像朝天馬蹄袖。
二、飾衣領洋紗邊,像洋灰鼠出鋒。
三、畢業文憑,像僧家度牒。
四、汽車過處,放出一種惡氣,像黃鼠狼放救命屁。
五、洋瓷溺器,像一品鍋。
六、安南巡捕帽,像廣東館子蓋菜碗之洋鐵罩。
七、枷犯,像從前能吸呂宋煙、能說話之野人頭。
八、國會代表對於政府,像原告律師對於被告律師。
九、官吏之對於報紙,像鼠竊之對於偵探。
十、未通洋文之人翻譯西文,像測字先生代村嫗寫家信。
十一、租界之狗,像江侍禦去後之禦史。
十二、節邊年底之娘姨大姐,像閻羅王。
十三、節後新年之娘姨大姐,像叫化子。
十四、紫沙圓花盆,像西洋人禮帽。
十六、師範生充教員,像留聲機器。
十七、寫匿名信罵人,像醜婦又要作態,又不敢公然見人。
十八、苦熱得雨,像死囚遇恩詔。
十九、苦雨遇暢晴,像老囚出獄。
二十、租界各弄房屋,像鵓鴿籠子。
a本篇原缺第十五條。
二十一、毛廁蒼蠅,像伏天免褂時之二品大員,兩翅恰像開氣袍也。
二十二、醫生代人看病,像銅匠學徒開鎖。
二十三、穿粉紅洋汗衫,像未出毛的小老鼠。
二十四、本屆考優拔,像背城借一。
二十五、蒙師求人薦學生,像餓貓捕雀。
二十六、黨人想做官,像處女懷春。
二十七、買發財票,像盲人射箭。
二十八、新任官關防告示,像宋江講忠義。
二十九、穿黑拷綢衣褲,像廟中皂班。
三十、對學究論時政,像對妓女談貞節。
三十一、富室群姬,像待哺饑民。
三十二、修業文憑,像未到期莊票。
三十三、窮人撿著鈔票,像新婦得孕。
三十四、看近來國事,像少年戴老花眼鏡。
三十五、租界廁所,像文闈號舍。
三十六、阿拉伯八字,像啞鈴。
三十七、和尚坐東洋車,像布袋羅漢。
三十八、牙本無病,強鑲以金,像活裝含具。
三十九、官場求憲眷,像空心老官求時髦倌人一盼。
四十、吏部大堂,像官缺總發行所。
四十一、各省布政司,像吏部發行官缺支店。
四十二、官場之孟浪行賄,像冤桶之浪擲纏頭。
四十三、近日上海妓女之前留海,像哈哈笑。
四十四、士人急求表見,像孌童望老鬥。
四十五、寒士點翰林,像叫花子穿新衣。
四十六、瑞製軍收拾馮啟鈞,像武鬆打虎。
四十七、開轎飯帳,像畫梅花。(此條上海風俗)四十八、酷暑浴罷,像還清宿債。
四十九、蘇州人說官話,像昆戲道白。
五十、忽然出一差缺,同僚競謀之,像群狗爭骨。
五十一、政府對於應舉之政事,像煙人發煙迷。
五十二、地保索鄉愚賄,像流氓強搶。
五十三、差役索構訟人賄,像擄人勒贖。
五十四、佐貳小官索商民賄,像叫化子乞一文。
五十五、州縣官索鄉紳賄,像妓女索纏頭,視有多寡為喜怒也。
五十六、司道索差缺賄,像市儈爭貨價。
五十七、督撫索一切賄,像關卡征罰款。
五十八、幕友索賄,像牙人取回用。
五十九、言官索督撫賄,像強盜打單。
六十、瘟嫖客夜夜打茶圍,像紅候補日日上衙門。
六十一、今日外交家辦交涉,像懦夫懼內。
六十二、窮候補忽得優差,像麻雀輸極時碰出清一色。
六十三、希望憲政之將來,像癡人說夢。
六十四、得與上司閽人換帖,像上海妓女得姘馬夫。
六十五、政府之懾於革命黨,像小兒怕黑。
六十六、近來大吏吸煙,像縉紳家婦女偷和尚。
六十七、妓女嫁人,像小鳥入籠。
六十八、以政府之眼看國會請願代表,像踞門惡丐。
六十九、以國會請願代表之眼視政府,像頑嚚父母。
七十、挾外勢以欺淩同種,像再醮婦欺侮前夫。
七十一、日本屐,像“六”字。
七十二、官場有所規避而請假,像學生賴學。
七十三、上海普通席麵,像錢模(以圓桌麵加於方桌上,恰成一外圓內方形也)。
七十四、近來社會風氣,遇不愜意事,動輒聚眾會議,會議之結果,無非致一函一電於政府,若政府置之不理,則又無可如何,像小兒賴地。
七十五、今日之言剔除中飽,像強狗勿吃糞。
七十六、酷熱時吃冰凍荷蘭水進肚子裏,像鐵匠粹火。
七十七、心醉歐風,鄙夷祖國蠻爭野觸,語無倫次,像熱病夢囈。
七十八、外國小兒睡床,像俎。
七十九、漢口竹編搖籃,像籩。
八十、腳踏車,像大人國眼鏡。
八十一、長子與矮子並立,像“卜”字。
八十二、南人遇北人言語不通,像聾子對啞子。
八十三、今日政府謀政策之進步,像逆風張帆。
八十四、國民望國會之成立,像張果倒騎驢。
八十五、今日之預算表,像小鬼撒謊,不知他要哄誰也。
八十六、武夫於公事上簽行,像鬼畫符。
八十七、蚊蟲,像強盜,其來聲勢洶洶也。
八十八、蚤虱,像剪綹。
八十九、蜰蟲,像穿窬。
九十、虱子,像家賊。
九十一、惡神劣監講公益,像劊子手念佛。
九十二、地方官敲剝百姓,像強盜。
九十三、上官婪索地方官,像強盜老子。
九十四、革黨投誠,像寡婦再醮。
九十五、近年所行之小扇子,像燈蛾翅。
九十六、僅識之無之婦女讀彈詞,像我輩讀西文。
九十七、小孩滿頭癩子,像荔枝殼。
九十八、遍體楊梅瘡皰,像波羅蜜。
九十九、撞木鍾,像蒼蠅鑽紙窗。
一百、吳趼人日課《滑稽談》,像造言生事。
破缺不完之水滸
拚命三郎石秀,奉了宋江之命,到汴梁去勾當一樁公事。入到汴梁時,隻見滿街上都是些錦衣豪奴,往來巡察。石秀邁步前去,即被一個豪奴大聲喝阻。石三郎初到此間,不知何故,未便鹵莽,遂向旁人打聽。旁人道:“你原來不知。這一條官路,是蔡京蔡太師經手,賣給金人,隻許金人行走,我們中國人休想踏進一步。”石秀聽了,大怒道:“好好的中國土地,為甚要賣與金人?”掄起樸刀,向那班豪奴殺去。嚇得那班豪奴飛快報與蔡京。蔡京歎道:“他實在會拚命,我也隻得讓他一些兒。”
武鬆打倒了蔣門神,小管營施恩十分禮重,與武鬆結為兄弟,同起同坐,異常親愛。一日,施恩忽然接了他兄弟施福來信,說是因為賄縱了逃犯,被本官用站籠站了,得知哥哥和武都頭過得好,務乞轉求武都頭,來救兄弟則個。施恩看了書信,便和武鬆商量,又把書信給武鬆看了。武鬆道:“武鬆雖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卻也分個是非皂白。令弟犯了官事,自當官辦,武鬆不便過問。”施恩再三相央,武鬆怒道:“我不會管這鳥事,你叫他另尋鳥人和他辦去。”
卻說盧俊義在帳中做了一場噩夢,微微閃開眼看堂上時,卻有一個匾額,大書“天下太平”四個青字。心中正疑訝,卻又矇矓睡去。忽然聽見有人說道:“快請頭領去議事。”盧俊義起身,到得一個所在,隻見宋江和眾兄弟都在那裏列席而坐,宋江依然坐了第一把交椅。盧俊義便挨次坐下,悄悄問宋江道:“我們今天議甚麼事?”宋江道:“好教員外得知,我等兄弟一百單八人,都被選做谘議局議員,今日是開臨時會呢。”盧俊義方才明白。隻見會中議論紛紛,議了兩件興利除弊之事,眾人舉手讚成。隻有李逵不服,出位大叫道:“是辦得有利的,叫他們照樣辦下去;辦得有弊的,叫他吃鐵牛一斧,便萬事全休,還議甚麼鳥?”聲若巨雷。盧俊義嚇得一身冷汗,一驚而醒。原來還睡在梁山泊帳中,有兩個小嘍羅在帳外伺候。盧俊義忙問道:“眾頭領呢?”小嘍羅道:“方才打劫了一夥客商,正在分金亭上大秤稱金,小秤稱銀呢。”
破碎不完之西遊
齊天大聖過不得火焰山,反被鐵扇公主一芭蕉扇,扇得他飄飄蕩蕩,身不由主,隨著一陣狂風,墮落一處人家屋頂上。大聖恐怕跌壞人家屋瓦,被人捉住,又要多費口舌,連忙搖身一變,變做個麻雀兒,站在屋瓦上。隻見旁邊豎著一座沒門沒戶、不分層次的寶塔,寶塔四麵搭了架,架上站著幾個人,都拿了灰刷,在那裏粉刷寶塔外層呢。但見那幾個人似俗家頭發太短,似和尚頭發太長,心中暗暗納悶。因為要看個底細,便飛近一步。看見一個人屁股後頭豎著一根銅條兒,就在那銅條兒上站著。原來是外國的一個大廠家,幾個匠人在那裏粉刷煙囪。大聖站的正是汽笛,他卻不認得。正在出神之際,忽然嗚嗚的放了一聲汽笛,正在大聖腳下響起。嚇得他翻起筋鬥雲就走,暗想:“這個人放得好響屁!”一頭想著,不期走到空中,和太上老君撞個滿懷。老君問其所以,大聖備說了一切。老君道:“原來大聖走到外國去也。”大聖記念師父,不敢多談,便仍然駕雲尋著了唐僧等眾,誇說外國風景如何。八戒道:“哥嗬,那外國風景如何?你好歹告訴點給我。”大聖道:“不要說別的,那外國人放的屁,都比我們響得多。”
齊天大聖變做了牛魔王模樣,到火雲洞去戲弄了紅孩兒。然而終不能取勝,到底是到南海去請了觀音菩薩,方把紅孩兒收服,皈依菩薩座下,心中依然忿忿不平,對菩薩道:“叵耐孫行者無禮,冒充了弟子的父親,討了弟子的便宜。”菩薩笑道:“論輩分,他是你父執之輩,也不算討便宜。”紅孩兒道:“弟子的父親牛魔王是身居王位的,他是個甚麼,敢做我父親?”菩薩道:“齊天大聖雖非身居王位,然而他的位分,也與王位差不多了,你就拜了他做幹老子罷。”
孫行者三番打死了屍魔,唐三藏不知就裏,隻當他打殺平人,心中十分惱怒,立時寫了一封貶書,把孫行者貶了。齊天大聖出於無奈,拜辭了師父,駕起筋鬥雲,回到花果山水簾洞。馬流二元師接著,十分歡喜,登時聚集眾小猴,置酒接風。飲到快活時,大聖便把拜唐僧做師父,到西天取經的話說了一遍。馬流道:“不知那唐僧有多大的本事,卻敢做大聖爺爺的師父?”大聖道:“沒本事,沒本事。”馬流道:“既然沒本事,為甚大聖肯做他徒弟呢?”大聖道:“你沒見過人事,如今世界上拜老師的,何嚐是要學他本事,不過是一條援引的路子罷了。”
弼馬溫嫌官小,反下天曹,在花果山水簾洞,豎起了齊天大聖旗號。玉皇大帝派托塔天王帶了哪吒太子,率領天兵征討。孫悟空出陣,聲稱:“若照齊天大聖的封號封了我老孫,便萬事全休;倘若不然,休怪我反上靈霄寶殿,教他龍床坐不安穩。”哪吒戰敗之後,李天王便回天啟奏,把孫悟空的話照直說了。玉帝大驚道:“不料這野猴居然要革命起來。”太白金星出班奏道:“諒這猴頭猴腦的東西,如何配講革命?不過想做官想的瘋了罷了。不信,隻給他一個部曹之職,再賞他一個甚麼差使,包管他登時就山呼萬歲,頌揚聖恩。”
豬八戒跟隨唐僧去取經,忽然一日又起了凡心,思量跟了和尚,徒然吃驚受苦,不知何日方得成正果。不如暫時撇下了他們,獨自價去快活幾日,多少是好。定了主意,駕起雲頭,一直回到高老莊,撞門而進,尋見了高翠蘭,大叫道:“姐姐!我來了也。”隻見高翠蘭擁衾獨坐,臉色青黃,氣喘籲籲的說道:“你回來了?好了。”八戒道:“姐姐,你端的為甚生起病來?”高翠蘭道:“你自跟了唐僧去取經,誰知那時我已經受了身孕,你去後不多幾時,我便坐蓐,生下一件東西來,不死不活,又不知是甚麼東西,把我氣成一病,至今不好。”八戒道:“東西在那裏呢?”翠蘭指著床下道:“那不是麼?”八戒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肉團團兒,非但沒有手足,並沒有耳目口鼻。八戒見了,不由的怒從心上起,惡向膽前生,舉起九齒釘鈀,用力一築,那肉團團兒早一排列下九個窟窿。八戒低頭一看道:“你這個沒有老子教訓,氣得母親生病的東西,雖然備了九竅,怎奈終不成人。”
四隻腳
穿洋襪者,必穿兩雙,以多一層則愈顯其潔白也。某老爺用一鄉下人為仆,蠢蠢然一撥始一動,有類木石。一日,老爺換襪,仆以一雙進,老爺命再取一雙來,仆如命而心中悶悶,若有所不解。既出,即向人曰:“吾家老爺當是四隻腳的。”人嗤之,則應曰:“不是四隻腳,何以要著四隻襪?”
先河之導
客告餘曰:“甲午中日之役既定,有韓人二對坐於山溪之旁,聽泉讀詩,抱膝長吟,俯仰自得。忽二日人至,欲渡澗而病涉,揮短杖使韓人負之。韓人乃脫衣解履,各負一人,渡已而返,披衣拭足著履,吟哦如故。君子於是不俟今日,而知有日、韓合並之事矣。”語時一韓友在座,客顧之曰:“子以為如何?”韓友曰:“唯唯否否。子之所譏者,不過以五十步笑百步。至於日、韓合並,殊非敝國所願,以欲為貴國先河之導,不得不然耳。”客為之大慚。
剪發問題(一)
朝士日來紛議剪發,或問:“一般上海居人,誰是最不願自己剪發者?誰是最不願他人剪發者?”餘謂:“最不願自己剪發者,當是一般滑頭少年,蓋以剪發之後,無從炫耀其油光辮子也。最不願他人剪發者,當是租界巡捕,蓋人盡剪發,則彼捉人時,無複從前之便當也。”
剪發問題(二)
舊俗凡莽男子之撞入人家調戲婦女者,為其夫所捉獲,必剪其發辮,而後縱之,所以示辱也。今日朝士日議剪發,使其說果行,則一般莽男子益無忌憚,而家有婦女者,又須別籌相當對待之策矣。
剪發問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