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梓潼,七曲山。
七曲山居龍台關西北,相距二裏許,是蜀北有名的風景名勝區。
山中建有七曲大廟,供奉著文昌帝君張亞子。
每歲春上,那些想求功名的青年學子,都會從四麵八方來到廟裏,花費不菲地燒一炷高香。
然後在長老的導引下,十二分虔誠地跪伏在地上,求“文神”保佑,以期“秋闈”中個舉人,來年金榜題名。
大廟倚山勢構建,次第而上。層層疊疊,氣勢恢宏壯觀。
當地耆老言,七曲山大廟年代久遠,始建於隋朝開皇三年,盛於唐宋時期。
千百年來,香火十分旺盛。
大廟四周,林木幽深。
廟前官道兩旁有許多大古柏樹,年輪多逾千齡。
濃蔭夾道,綿延三十餘裏。
這些虯枝大柏樹,傳為三國蜀漢猛將張飛所植。
土著們俗呼為張飛柏。
每日晨寅時,七曲大廟報曉的鍾聲,會準時在林蔭深處響起。
悠揚的鍾聲裏,遠遠近近的農戶便醒來了。
或打掃庭院,或生火做飯,或挑水澆園。
龍台關裏,守關的兵丁們,睡眼惺忪地開了關門,讓候在關外趕早集的農人,依序進入關內。
鎮東頭的農貿早市,便在雞鴨的叫喚聲、小販的吆喝聲中,亂哄哄地熱鬧起來。
蔡氏兄弟伸著懶腰,哈欠連天地走出房門。
二人一夜無眠,眼睛紅紅地布滿血絲。
蔡大站在客棧的天井裏,麵向東南方,雙膝微微彎屈,兩手抱圓於小腹處。眼觀鼻,鼻觀心,徐徐吐納起來。
蓬鬆的頭發間,嫋嫋升起一團熱霧。
瞬息間,進入了忘我境界。
麵色祥和,色澤黃潤。
絲毫沒有去七曲山之意。
蔡二則滿臉焦慮之色。
他不明兄長所想,又靜不下心來,老掛念著赴約之事。
見兄長始終氣定神閑,蔡二呼呼呼地打一套少林長拳,權作暖暖身子。
一套長拳打完,見蔡大依舊老僧般入定。
蔡二不由火起,嘴裏“嗨嗨”兩聲大吼,直震得天井裏嗡嗡作響。
蔡大睜開雙眼,看見蔡二心急火燎的樣子,甚是不解。
輕聲責怪道:“又犯啥牛脾氣了?”
蔡二翻著一雙大眼,嘴裏直嚷嚷。
“等你老半天了,七曲山大廟究竟去不去?”
蔡大一聽,苦笑著搖搖頭。
唉,兄弟咋是個榆木腦殼呢。
忙深吸一口氣,慢慢導入丹田。意守片刻後,收了功。
拍拍手說道:“去?怎麼去!誰留的函?幹嗎約我們去?”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白衣小屁孩嗎!有啥好怕的?”
蔡二大聲吼起來:“你不去,他才認為你怕哩!哼,你越怕鬼,鬼越找上門來!”
蔡大被蔡二一罵,腦袋開了竅。
心想也是哈,你不去赴約,說明真怕他了。
在蔡二鼓動下,蔡大最終下定決心,前去七曲山一會。
他想看看,邀約之人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臨行前,兄弟二人再三叮囑四個護院,看管好兩隻大木箱子。
“切切小心,萬不可有絲毫閃失!”
四個護院見哥倆鄭重其事,連連點頭稱諾。
時,天已大亮。
蔡氏兄弟肩並肩,站在客棧天井的階沿上,抬頭望了望天。
天空雖然還有些陰沉,雨卻停了,空氣也十分清爽。
蔡二提議乘馬去,蔡大不允,怕有顯擺之嫌。
兩人昂首走出客棧大門,向著七曲山闊步而去。
龍台關到七曲山大廟,青一色卵石鋪成的官道,青石鑲邊,筆直平坦。
兄弟倆一路閑聊,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就到了廟前廣場上。
看看左右無人,正準備敲門進入廟裏。
突然一人聲如夜梟,從廟前一棵大柏樹上,飛鳥一般急墜而下。
來人身著灰色道袍,手執拂塵,口裏稱著無量天尊,不搖不晃地立在蔡氏兄弟麵前。
哥倆定睛一看,此人不是青城山“無量子”嗎?
“無量子”滿麵笑容,稽首道:“二位別來無恙?”
蔡氏兄弟頓覺尷尬。
委實不知道會在此地,碰上這個討厭的家夥。
見“無量子”一臉壞笑,鬼眉鬼眼地東瞧西望,蔡二以為邀約之人是他。
便沒好氣地說道:“哼!原來是你個牛鼻子老道,約我兄弟二人到此做甚?”
“無量子”不知蔡二所言何事,鼓起一雙牛眼,定定地望著他。
一張陰沉青灰的臉上,全是詫異之色。
蔡氏兄弟亦驚訝,心裏越發疑惑。
蔡大生性穩重,見了“無量子”的表情,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故意用調侃的語氣,試探地問道:“你不在青城山天師洞享清福,跑到七曲山一個和尚廟裏來幹啥子?”
“無量子”嘻嘻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聽徒兒潔塵說,哥倆近年來功夫大有長進了,她連一招都沒接住,就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