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情乖巧的小沙彌,手裏托著黑漆茶盤,腳步輕快地來到麵前。
稽首施禮畢。
恭敬地雙手奉上茶盞,分置蔡氏身旁木幾上。
盞內盛滿旋煮的蒙山茶,茶湯色如琥珀。
白衣少年獨自去後堂,換了一身潔白的斜衽綢衫。左右手各執一柄長劍,飄然來到天井廣場中央,隨著音樂緩緩起舞。
初時,白衣少年動作舒緩而優雅,似弱風扶細柳。
繼而劍光閃耀,如仙鶴般肆意飛翔。
舞到最後,則劍聲嘯嘯,猶如漫天雪花狂舞。
漸漸隻剩一團白光,在廣場中央旋轉翻滾了。
蔡氏兄弟忘了品茗,雙眼定定地看得真切。
白衣少年衣袂飄飄,劍光如練。
雖然輕靈如風,然劍氣四溢,所及之處,草木盡折。
二人暗自心驚。
隻道白衣少年雅潔,不過一介柔弱書生,卻哪裏知道,他在劍道上的造詣,竟如此高絕!
音樂聲中,兄弟倆望之若仙,心裏越發敬佩不已。
一曲終了,白衣少年收劍入鞘,笑吟吟地踱步階前,目光澄澈地望著蔡氏兄弟。
拱手說道:“二位仁兄所贈南絲,實乃國中極品。小弟無以為報,今願與君共舞,不知意下如何?”
蔡氏兄弟聞言,相顧不語。
二人委實想不到,白衣少年何以有此一說。
心裏暗自尋思,此人邀我共舞,莫不是試探我等虛實?
白衣少年見兩人遲疑不決,知哥倆心裏所思。
為打消他的疑慮,少年郎十分誠懇地說道:“君贈我與情,我還君與誼。小弟別無他意,隻想與二位兄長共同切磋技藝而已。”
蔡氏兄弟見少年一臉誠懇,話也說得坦誠,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態,心裏頓覺羞愧,也更加欽佩他。
適才見白衣少年劍出如風,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兄弟倆實在不知道此人為何要與自己過招。
莫不是……
想到此處,蔡氏二人大喜過望。
遂雙雙取兵器在手,盡展生平之能,來與他周旋。
一眾老僧,肅穆端坐。
手中諸般樂器,合音齊奏。
一曲《十麵埋伏》,隱然有千軍萬馬,遠遠殺伐而來。
廣場中央,三人團團酣鬥。
但見刀槍環進,劍走龍蛇。
一時間內,天井裏風聲大作。刀劍相擊之聲,百丈之外可聞。
一曲奏畢,三人倏地停了爭鬥。
白衣少年依舊玉樹臨風,滿臉盈盈的笑容。
蔡氏兄弟臉上卻有了些許微汗,氣息喘得也不均勻了,雙雙坐鼓凳上,端茶盞啜一口茶湯。
白衣少年將手中之劍,遞與身旁的小沙彌,右手從綢衫的衣袋裏,掏出一方潔白的手巾,優雅地拭了拭手。
臉上的笑意愈濃,輕聲對蔡氏兄弟說道:“多謝二位仁兄,與小弟共舞。”
蔡氏兄弟忙起身,抱拳還禮。
白衣少年一雙大眼,越發澄澈純淨,二目專注於蔡氏,十分誠懇地續曰:“然小可觀二位兄台長技,此去京師保命不難,但所護之物,定然不保。唉,也許天意也許有緣,小弟不揣冒昧,就護送兩位兄長一程好了。”
蔡氏兄弟聞聽此言,一時間內,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
適才與白衣少年共舞,一招一式間,多得人家點撥。二人從中獲益匪淺,心中已是感激不盡。
此時又聽白衣少年說,要親自護送前往京師。
似這等自告奮勇幫忙的話題,要是換了他人,必定忸忸怩怩,難以啟齒。
白衣少年呢,卻十分自然地說了出來,絲毫不顯得生分。
如何拒絕他?
蔡氏兄弟腦子裏,飛快地旋轉著。
設若白衣少年為壽禮而來,以自己二人之力,遠非他的敵手。人家何苦要如此這般,轉彎抹角討咱倆的信任和喜歡?
依常理判斷,顯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但如果他不是為壽禮而來,兄弟倆又確實想不出理由,這個少年為何要幫自己。
同意不是,拒絕也不是,還不如依了他。
也許人家是真心相助哩。
拒絕反倒顯得夾手夾腳,像條沒見過世麵的“土狗”。
兄弟倆心有靈犀。
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便大聲叫起好來。
“承蒙君之相助,我們兄弟萬分感激!”
白衣少年亦大喜,過來與二人熱情相擁。
三人擊掌相慶。
似乎辦成了一件偉大的事情,臉上都掛滿了真誠的笑容。
臨近午時,白衣少年設素席,留蔡氏兄弟大廟裏用齋。
蔡氏兄弟點頭稱善。
三人說說笑笑,齊步來到上齋房。
齋房內,早置一桌素食。
或“粉蒸肉”,或“紅燒魚”,或“甜燒白”,或“回鍋肉”。
無不惟妙惟肖,精美絕倫。
白衣少年以茶代酒,敬了兩位哥哥。
席間,三人觥籌交錯,熱絡得像孿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