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個心肝寶貝地親熱一番,全然不顧蔡氏兄弟的感受,隻顧自己瘋去,一點也沒了先前的嚴謹。
蔡氏兄弟知道,像白衣少年這等人物,天生放蕩不羈,灑脫無比。
也就不再管他,隻顧叫大夥兒喝酒吃肉。
四個護院勞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清閑下來了。
見了姑娘們,心裏也騷癢起來。
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吃肉,還一邊偷偷斜著眼,窺視自己心儀的某個姑娘。
偶爾見人家賣俏,或倒在白衣少年懷裏撒嬌,便跟著起哄。
說些騷話,嘴巴上過過幹癮。
白衣少年愈加癲狂,一邊與姑娘們打情罵俏,一邊大塊地吃著肉,卻始終未見他沾一滴酒。
蔡氏兄弟看在眼裏,讚在心頭。
暗自點點頭,好一個了不得的少年英雄!
如此小小年紀,竟這般老於江湖。
白衣少年嘴裏嚼著肉食,含含糊糊地說了許多風趣的話。
天上地下,帳內帳外,亂七糟八的什麼都有。
惹得眾人一陣又一陣大笑。
蔡二沒有笑,隻顧低頭喝酒。
蔡大也沒有笑,拈了一塊雞腿肉,放在白衣少年碗裏。
白衣少年滿麵紅光,衝蔡大笑了笑,點頭表示謝過。
自顧自地癲狂不止。
還時不時地抽空在這個姑娘臉上扭一下,又在那個妮子腚上摸一把。
好不逍遙快活。
六位姑娘,個個燕瘦環肥。
雖不敢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也足可以說風情萬種了。
姑娘們吹拉彈唱,諸般技藝無不精湛絕倫。
內有一妓,黑衣玄褲。
年約二十許,神情與他妓不同。
黑衣妓臉上沒有塗脂抹粉,手裏也沒有攜帶樂器,更沒有像其他姑娘一樣,同白衣少年打情罵俏。
兩隻美麗的大眼,一直冷冷地令人生畏。
蔡大是個細心的人,他發現黑衣妓的目光,有意無意都在注視白衣少年,卻從未看過他人一眼。
白衣少年更是個精細的人。
他不僅注意到了黑衣妓的眼神,更注意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細節。
姑娘們個個妖嬈萬端,然眾妓或起或坐,或歌或舞,皆目示黑衣妓而行。
白衣少年已明白了幾分。
這個黑衣女子,必諸妓領袖也。
然任由白衣少年百般審視,黑衣妓的神采舉止,都不帶一絲一毫的粉脂氣。更沒有一般妓女,讓人惡心的“嗲”氣。
白衣少年心中一驚。
這哪裏是勾欄裏賣藝之人?
盜扮妓乎?
蔡氏兄弟不諳此道,對風月之事更是沒有丁點興趣。
隻顧低頭飲酒吃肉,默默地不發一言。
倒是四位駕車的護院,吆五喝六地大聲猜拳行令,直吃喝得滿麵油光水滑。
白衣少年突來興致,欲與諸妓猜拳吃酒。
他妓皆嬉笑依從。
黑衣妓則不飲,始終端坐如故。
見白衣少年專注於己,便對其淺淺一笑。
白衣少年心跳突然加快。
他已從妓這一眉目顧盼間,感到了黑衣女子非常人的從容和鎮定。
心中立即有了十二分的警覺,此妓果非尋常之輩!
當下暗自思忖道,黑衣妓如此英氣逼人,又不苟言笑,想必功夫甚是了得。
看來隻可智取,不可用強,免得把事情鬧大了,沒法子收拾。
白衣少年腦子裏飛快地旋轉著,最後決定把黑衣妓留下來,單獨陪陪自己。
他要用情義來感動她。
當下打定了主意,便朗聲說出來,而且一點也不忸怩。
黑衣妓略有一絲詫異,沒有料到白衣少年會將她留下,而且還當著眾人的麵,毫無顧忌地大聲說出來,但很快就釋然了。
她的臉上,依舊帶著迷人的淺笑。
離座欠身道個萬福,委婉地加以拒絕。
見黑衣妓婉拒於己,白衣少年輕頜下顎,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心裏再一次思忖道:
你不是聲色藝妓嗎?
我就出金一錠,留你下來,看你找什麼借口推托!
你若是妓,便會依了我。
你若不是妓是盜,必定當場翻臉。
白衣少年想到此處,心裏便笑了。
起身離席,笑吟吟地來到黑衣妓麵前,從懷中掏出一隻金元寶,優雅地放在桌上。
兩眼含情脈脈,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黑衣妓沒有絲毫的詫異,依舊一臉燦爛的笑。她一直都在揣摩,白衣少年為何留她?
蔡氏兄弟互望一眼,不知白衣少年意欲何為。
四個護院更是張開嘴巴,呆呆地想:出金一錠嫖宿?
我的乖乖,真是少見的闊大爺!
黑衣妓見白衣少年來到身旁,將一錠金元寶放在桌上,立即歡快地尖叫起來,一副十分喜愛的模樣。
那眼神,與其他女人見到錢財時的神色毫無二樣。
嘴裏輕言細語地說道:“蒙君抬愛,妾身依了您便是。”
白衣少年見黑衣妓滿臉喜色,十分自然地答應了他,一點表演痕跡也沒有。
心中大為讚歎。
臉上卻偽裝得十分歡喜。
急匆匆地催促眾人,各自回房休息。
上前牽了黑衣妓的手,十分親熱地相擁在一起。二人卿卿我我,簇擁著來到了少年居住的雅室。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房間,布局也十分雅致。
進房間的右側,一個高大精美的木製屏風,隔出一個二十平米見方的茶室。
白衣少年敲火鐮引燃紙煤,點亮茶幾上的油燈。
亮堂堂的燈光中,白衣少年一改嬉笑之態,與黑衣妓隔幾相向,正襟危坐於木凳上。
初時,二人皆拘謹,不知該說些什麼話語。
漸漸地,白衣少年打開了話匣子。紅著一張俏臉,大膽地表達了對黑衣妓的欣賞。
黑衣妓見白衣少年一臉誠懇,絲毫沒有了席間的紈絝之氣。
急促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
她輕聲告訴白衣少年,自己從小家境貧寒,迫不得已才入了勾欄,忍辱苟且偷生。
黑衣妓的話,說得極輕極緩。娓娓道來,一點也不忸怩作態,仿佛在給自己的兄長敘說一般。
白衣少年做凝神狀,心裏卻是萬分佩服。黑衣妓的表演才能,實在高超。他明知黑衣妓在說謊,偏偏就聽得十分舒服。
燈光搖曳中,黑衣妓低著頭,說得越發聲情並茂。
白衣少年默默聽著。
未待黑衣妓說完,他的眼裏已噙滿了淚水。
黑衣妓見了,心有所動,眼裏有了一絲柔情。
白衣少年唏噓不已,乘機借題發揮。
他大發感慨,並引經論典,曆述前朝各代的名妓故事,以此來安慰黑衣妓。
說到動情處,白衣少年更是淚流滿麵,借以推波助瀾,以喚起黑衣妓的滿腔柔情。
黑衣妓聽了白衣少年一番訴說,果然悲歌慷慨,泣而淚下。
白衣少年竊喜,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忙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巾,溫情脈脈地遞給黑衣妓。
乘著這種氛圍,白衣少年便將自己的生平遭遇,竹筒倒豆子一般講了出來。
雖多偽語,但其中的艱難險阻,竟然被他說得栩栩如生。
好像這些故事,就發生在眼前一樣真實。
黑衣妓聞言,更是為之感動。
她抬起婆娑淚眼,望著白衣少年,幾次欲言又止。
終忍不住真情流露,妓十分關切地問道:“君之何往?”
白衣少年知道,黑衣妓已被自己徹底征服了,不再有任何擔心。
抬起頭來,滿臉誠懇地據實相告。
他這次說的話,居然沒有半點虛言。
黑衣妓默默聽罷,臉上露出憂戚之色。
適,茶室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白衣少年聽到戶外淅淅颯颯,又像風聲,又像雨聲。
起身揭開紙窗,往外望了望。
外麵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忙關了紙窗。
回頭看見黑衣妓,衣著甚是單薄。
當下從篋筐裏,撿一件狐皮小襖,關切地為她披上。
附耳柔聲說道:“蜀中四月,夜雨猶寒,姑娘小心著涼了。”
黑衣妓略一遲疑,臉上紅紅地帶了一絲羞色。
但她並沒有推辭,隻是輕聲地道了一聲謝謝。
這個時候,燈盞裏的香油,已漸漸燃盡。
木茶幾上隻剩下如豆的火苗。
白衣少年連忙起身,給燈盞裏添上一些香油。
順手拿起一根鐵釺,撥了撥棉條做的燈芯。
屋裏的燈光,再次明亮起來。
黑衣妓神情專注,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嘴角始終抿著,沒有說一句話。
白衣少年做完這一切後,複座如初。
言談舉止,始終如謙謙君子。
時,夜深已三更。
黑衣妓按例將要離去,便脫下狐皮小襖,仔細疊好放幾上。
白衣少年似有不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風月場上的規矩,他當然懂得。
但凡駐店的姑娘,一般不允許在客人房間留宿。
除非你與老鴇熟稔,又有相好的姑娘願意過夜。那樣的話,才可以由老鴇親自安排,二人同宿到天明。
眼見黑衣妓將要離去,白衣少年紅著一雙眼睛,按例贈她二兩“酬銀”。又將幾上狐皮小襖拿來,雙手奉上。
嘴裏誠懇地說道:“此薄物值賤,實為給姑娘禦寒,別無他意,萬望笑納。”
黑衣妓望了望白衣少年,十分大方地把銀子接在手上。
輕啟朱唇,柔聲答曰:“蒙君憐愛,可惜虛度了良宵。妾身冒昧接受銀兩,已然有愧,何敢再受他物?”
白衣少年聽她如此說法,淚水忍不住溢出眼角。忙正色道:“我與姑娘相談甚歡,唯重爾情誼,豈敢以一小襖,褻瀆姑娘之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