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一聲嗤笑,鄙夷地說道:“哼哼,玄燁小兒禦題?哈哈,皇家禁地?豈奈我何!”
盧二大驚失色,好一個大膽包天的瘋婆子!
杏兒癟癟嘴,滿臉不屑。
看了盧二一眼,轉身往店外走去。
二
黃府的後花園,有一條小徑通往書房。
以前莫仁品任管家時,怕影響道旁鴿棚“藍鴿”們休息,專門加上一道大柵欄,封了不讓人走。
杏兒接任管家後,找了個方便放鴿的理由,拆除那道柵欄,恢複了小徑的通行。
還特意在小徑兩旁的樹上,精心懸掛了十六個大紅燈籠,以利夜間行走方便。
每當夜色降臨,兩排大紅燈籠雪亮的光,十裏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府上的廚子丫鬟,都說杏兒管家好,現在進出方便多了。
不再繞著糧倉多走一大圈,就可以直接送膳到書房裏。
隻有杏兒心裏明白。
她拆除柵欄,不全是為了方便下人。自己坐在芭蕉林邊的臥室裏,就可以將書房看個一清二楚。
黃中玉已不再早起。
有時候還需要吳媽叫醒,才起得了床。
他也不像先前那樣,晚膳後必到書房坐一坐。而是去到後花園裏,慢悠悠溜達一圈後,直接回到臥室裏,早早滅了燈上床休息。
常常關窗閉戶大睡,讓人不知室內虛實。
吳媽私下告訴杏兒,近來老爺很奇怪,總關著門窗蒙頭睡覺。卻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如雷的鼾聲了。
吳媽的話,讓人疑惑。
老爺究竟怎麼了?
要讓一個身心健康的人,改變多年形成的生活習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他遭遇了重大人生變故,又抑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杏兒心裏這麼想,時刻留意起身邊的人來。
府裏的氣氛很詭異。
黃府上上下下,完全變了樣的人,仿佛不止黃中玉一個。
駝背花工周老頭,最近的背似乎直了許多。
駝背花工?
黃府裏身份最低賤的花工,也值得大管家關注嗎?
說句大實話,以前杏兒真沒關注過他。
自從接任管家後,她才留心起府上每一個人來。
觀察後發現,駝背花工生活極有規律。
周老頭雖然是個花工,也不像黃中玉每日早起,晚膳後禪坐。但他每天的起居節奏,卻也一絲不差。
杏兒以前聽主人說過,世上隻有兩種人,可以做到日複一日的生活節奏一絲不亂。
那就是天生的傻子,或者經過特殊訓練的“武者”。
花工周老頭,一點也不傻呢。
偌大一座黃府,奇花異草眾多,愣是讓他打理得枝繁葉茂,四季芬芳飄香。
難道他是個訓練有素的“武者”?
杏兒撲閃著一雙美麗的大眼,天天觀察著周老頭。
最近一段時間,情況有些不同了。
駝背老周做起事來,總是丟三落四。
好端端一座後花園,本該花團錦簇的季節,竟讓他弄得見不到一朵花兒了。
杏兒端起管家架子,狠狠訓斥一頓,扣罰他一個月工錢。
周老頭諾諾,駝背彎拱如初。
今晚的情況,又十分特別。
周老頭用完晚膳,就進了自己的寢室。點一盞油燈,明晃晃擱窗台上。
人卻端坐窗前,一動不動。
駝背的寢室,設在柴屋裏。
柴屋靠近後花園東北角,位置很偏,十分僻靜。
杏兒坐在臥室的窗前,卻正好可以看到遠處的柴屋。
莫仁品死後,杏兒孤零零一個人,住在管家的大屋子裏。
空空蕩蕩的大屋子,讓她有些害怕。
尤其最近幾日,她時時感覺到有一股冷冷的刀氣,倏遠倏近地跟著自己。
如妖一般的刀氣,看不見也摸不著。
戌時。
黃府內漆黑一片。
唯柴屋裏,一燈如豆。
杏兒滅了燈,正待和衣睡去。
突然間,她又感到了那股如妖的刀氣,冷冷地逼近身邊。
心裏頓時一緊。
就著夜光,杏兒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迅速地向室外一掃。
隻見十數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將駝背花工的柴屋團團圍住。
杏兒暗自吃了一驚,卻並不慌張。翻身下了床,迅速潛入芭蕉叢中。
不遠處的柴屋裏,駝背周老頭正在桐油燈下,用一柄精美的小刀,雕刻著一尊黃楊木的觀音像。
神情專心致誌。
杏兒略感詫異,周老頭幾時學會了木雕?
心裏隨即“怦”地一動。
她看見周老頭的一雙手,居然保養得潔白如玉。
潔白如玉的一雙手,千般變幻著。
右手握住的小刀,削、刻、鑿、挑,其速如風。
卻又刀刀精準無誤。
周老頭每刻一刀,便將削下的木屑,用手指一點一點拈淨。
極認真地一一從窗戶中彈出。
生怕弄髒了什麼似的。
燈光下。
那柄精美的小刀,如妖般不停地旋轉著。
一波一波發出逼人的寒氣。
杏兒大駭,她太熟悉這冰冷的刀氣了!
近十天的時間裏,每當她躺在床上靜思的時候,這如妖的刀氣準會如期到來。
冷冷的讓人恐懼,幾至窒息。
周老頭手中的刀,不停地旋轉著,旋轉著。
速度越來越快,刀氣也越來越冷。
杏兒冷汗如雨。
駝背終於停止了手裏的刀,望著一尊精美絕倫的觀音像,笑眯眯地伸了伸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