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屋外。
黑壓壓的一群夜行人,個個呆若木雞。
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裏。
杏兒這才駭絕。
一個駝背又年邁的花工,竟然用彈出去的木屑,一一擊中了那些黑衣人的死穴!
天,一定是他。
“妖刀鬼手斷魂掌!”
花工周老頭,怎麼會是“妖刀鬼手斷魂掌”?
杏兒滿腹疑惑。
周老頭抬起頭來,向芭蕉叢裏的杏兒喊道:“過來吧!”
杏兒害怕,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周老頭推門而出,笑吟吟地說道:“怕啥呢,黃府上現在隻有兩個清醒人,其他的人不睡到天明,怎麼會醒?你難道還不相信‘五更雞鳴散’的功效嗎?”
天,眼前的周老頭,果然是“妖刀鬼手斷魂掌”!
難怪喜歡早起的黃中玉,要日日睡到天大亮才起床了。
杏兒路過黑衣人陣時,戰戰兢兢不敢過。
周老頭大笑道:“唐永年派往蜀中的殺手,要拿我的命,哪有那麼容易?”
杏兒聞言,吃了一驚。
原來這些神秘的黑衣人,是刑部派到遂州的殺手!
難怪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黃府。
周老頭很自豪,哼哼兩聲,說道:“唐永年和張鵬翮兩條漢狗,在滿韃子玄燁麵前爭寵,互挖牆角,有何益處?”
杏兒再吃一驚,睜著一對大眼,向後退了兩步,驚恐地說道:“你……你……不是……花工周……”
“哈哈哈,我怎麼不是花工!”
周老頭聲調變得渾厚,右手在臉上一抹,慢慢露出真容來。
杏兒大吃一驚,又連連後退。
眼前的駝背花工,居然是黃中玉的好友張澤林!
張澤林?居然假扮花工周老頭!
猶為驚懼者,竟然還會“抹臉兒術”!蜀中失傳已久的變臉絕技。
杏兒不敢看張五麻子,低著頭問道:“莫仁品是你所害?”
張澤林驕傲地答道:“除了我鬼門的‘七日斷頸丸’,誰有那麼大能耐,製得了兵部安插在黃中玉身邊的‘丁丁貓’?”
“丁丁貓?”
杏兒一聲尖叫。
“對,丁丁貓!”
張澤林不無得意地說:“凡是兵刑二部派到各地的爪牙,一律得死!”
杏兒這才明白,一向精靈古怪的莫仁品,原來是江湖上號稱“九條命”的“丁丁貓”!
她看過許多莫仁品的飛鴿傳書,知道他是慕容白的人。
不曾想這隻“智貓”,居然還是兵部的爪牙!
難怪他的消息,總是那麼靈通。
隻可惜有九條命的“丁丁貓”,做了別人權鬥的犧牲品。
杏兒心裏倏地一激靈,慕容白是兵部的人?
但她悶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那麼駝背花工呢?”
杏兒怯生生地又問。
“你道周老頭是好東西嗎?哼!”
張澤林很氣憤,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得了我多少好處?
卻一直不肯與我們合作。表麵是刑部的人,暗地裏腳踏三隻船。
假意與我周旋,私底下又攀上吏部張鵬翮。更可惡的是無端搗鬼,損失了桂王爺兩員大將‘鬼刀’和‘魚腸劍’,豈能容他!”
桂王爺?
平西王吳三桂!
杏兒驚得一張小嘴,張開像朵喇叭花。
“你是清廷刑部的爪牙?還是‘朱三太子’的人?”張澤林惡狠狠地問道,“免得錯判,誤傷了你!”
杏兒駭得花枝亂顫。
她以為張澤林要殺人滅口,連忙撲伏地上,泣不成聲地應答道:“小女子……乃黃府……黃府丫鬟,盡人皆知。什麼……‘行布’,什麼……‘朱衫’?小女子……一概不知……”
張澤林盯視良久,嘴裏一字一頓地說道:“真是黃府丫鬟便好。今晚之事,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則,莫仁品在那邊等著你!”
杏兒聽了這話,才感到安全了。
待張澤林抹上臉譜,變成“駝背花工”後,她才一如既往地恢複了往日大管家的威風。
“周老頭”滿意地點點頭,表示讚許,嘴裏突發一聲厲嘯,大門外“轟隆隆”駛入一掛大車。駕車人速將十數黑衣人撂車上,又“轟隆隆”駕車而去。
待車駛出院門後,張澤林才駝著背,回到自己柴屋裏,呼呼入睡。
杏兒卻睡不著,悄悄來到鴿棚,眼見四下無人,伸手捉一隻三齡雄性“藍鴿”。去其翅下竹哨,另將一隻裝有信函的竹管捆上,悄悄放飛空中。
那鴿無聲無息升空後,往東南的潼南縣方向飛去。
杏兒放完鴿子,並未馬上離去,心事重重地呆立鴿棚旁。
張澤林是吳三桂的人。
黃中玉是張鵬翮的人。
莫仁品是兵部的人。
慕容白也一定是兵部的人。
駝背花工是刑部唐永年的人。
有沒有康熙小兒的人呢?
如果有,他會是誰?
陳豫川?曾世禮?還是盧二?
天啦,黃府都快成一個小朝廷了。
杏兒想想很可怕。
這些個爪牙們,誰不是凶狠殘暴之徒?
為了各自的權力集團,個個都像高明的獵手,端著槍悄悄繞到獵物身後。獵槍不響,獵物永遠也不會發覺,身後隱藏著黑洞洞的槍口。
隻有捕頭陳豫川,還在不遺餘力地四處奔波。
他在師傅麵前發過誓,定要追回遂州人心中的聖物,那枚足以號令天下的“觀音珠寶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