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月十五，鬼節。
夜裏戌時，黃府大門前。
吳媽領兩個小丫鬟，燒一堆冥紙錢，又在路旁明明暗暗燃一排香燭。
氣氛詭異而神秘。
民間有諺：“七月半，鬼亂躥。”
迷信陰陽八卦者，總是神秘兮兮地告誡人們，這一天不可外出。野地裏“煞”氣重，撞了“煞”的人，往往七竅流血而亡。
據老輩人說，七月半夜裏，“煞”氣更甚。
黃中玉是個迷信的人。
當天晚上，他早早用過晚膳，獨自來到書房靜坐。
最近一段時間裏，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異常疲憊，時常提不起精神。
每天晚上都早早上床睡覺，卻總有沒睡夠的感覺。
杏兒當然知道。
當麵故意取笑他，三十七八歲的人了，還天天夜裏摟著個小妖精，拚了命“拱嫩白菜”！
能不腳耙手軟嗎？
“老爺，年紀不饒人喲。珠珠再鮮嫩，您也抵不得年輕人精蹦。”
杏兒一張甜嘴，總能說得黃中玉滿心歡喜。
“小騷蹄子，欠人鞭撻了！”
黃中玉心裏笑罵一聲，咱幾時摟著珠珠睡了？
他是真的不行了，屁股剛一落座，嘴裏已“呼呼”地打起鼾來。
午夜時分，月亮不甚明了。
一玄衣黑褲之人，敏捷地走進書房裏，腳步輕得沒有一絲聲響。
來人站在黃中玉麵前，輕輕呼喚良久。
州牧大人慢慢悠悠醒來，起身點亮菜油燈盞。燈下定睛一看，委實駭了一跳。
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漢子，直聳聳站在麵前，陰森森讓人恐怖。
白臉漢子自稱滇客，專為黃大人送富貴而來。
黃中玉聽客來自滇中，神經高度緊張起來。那邊陲滇地，不是吳三桂的地盤嗎？
“對，桂王爺的地盤！”滇客點點頭，輕聲說道，“今有一言相贈，或可助大人大富大貴，不知可言否？”
黃中玉茫然，不知滇客有何言相贈。
滿臉疑惑地望著他。
滇客輕聲而神秘地說：“桂王爺很賞識黃大人。”
黃中玉聞言，再次駭了一跳。
天下誰人不知，吳三桂踞滇中日久，早有叛逆僭越之心。
沒想到這個大漢奸，居然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黃中玉滿臉驚慌，盯著滇客說道：“足下是平西王的人？”
滇客點點頭，示意黃中玉不必害怕。嘴裏嘰裏咕嚕，慢慢吐出一句雲南話來。
“素聞州牧大人，有心川督一職。然據在下所知，奈何玄燁小兒，已知你陷害駱時香一事，早另有安排了。”
黃中玉聞聽此言，暗自吃了一驚。
這麼隱密的事情，麵前的白臉滇人如何得知？
“休得胡言！”州牧大人嗬斥一聲，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硬著頭皮假意說道，“吳三桂身事三主，乃無恥的‘三姓家奴’，能成甚大事？本牧又豈能折節於他！”
“大人此言差矣。”
滇客一點不惱。
嘴裏仍喋喋不休，操一口怪怪的雲南腔調。
“桂王爺手握百萬雄兵，一俟起事，定席卷天下，問鼎中原……”
“放肆！”黃中玉再斥一聲，毅然打斷滇客的話，戟指道，“大膽叛賊，再胡言亂語，本牧要呼人捉拿你了。還不速去！”
“叫人？貴府上下，還有幾個是你的人？”
滇客聞言，哈哈大笑，神情極為不屑地說：“不信，你叫一聲試試看！”
黃中玉頹然坐椅上，適才裝模作樣唬滇客，他哪敢真叫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