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貫軟疲拖遝的盧二,竟然是大內侍衛?
康熙爺親率的大內侍衛!
遂州城怎麼了?
兵部的人、刑部的人、吏部的人、吳三桂的人,連康熙的大內侍衛,都匿於遂州城中。
黃中玉心驚肉跳,顫巍巍匍匐於地,小心冀冀地探詢道:“盧……盧大人……是大……大內……”
“對,侍衛府的人!”
盧二收起金牌,不無得意地說:“先皇順治十八年入蜀,隱居遂州十七年矣。”
黃中玉聞言,驚駭不已。
盧二撣撣衣擺,正襟危坐在客位上,叫黃中玉起來說話。
黃中玉用右目餘光,睃了盧二一眼。
這根釘子,藏得好深!慌慌張張站起來,忙不迭停地攙起盧二,扶主位坐定。
自己則兩手下垂,躬立一旁候訓。
盧二說話的語調和平時並無二樣,依舊不急不緩。
“知道康熙爺,當年為何南巡嗎?”
盧二一邊問黃中玉,一邊自言自語道:“吳三桂擁雄兵百萬,虎踞滇中多年,聖祖寢食難安!”
黃中玉聽得一愣,暗自吃一驚。
這麼快就知道了?
滇客才走幾天啊!
正要張嘴辯解。
複聽盧二說道:“那年張鵬翮大人,扈駕路過遂州,為何去小店品食涼粉?聖祖為何要為小店題匾?現在明白了吧!”
盧二一邊雙手向上打躬,以示對皇上的尊敬,一邊續曰:“你倒在遂州幹的好事!潼川謀逆案?連張大人都被蒙在鼓裏。什麼《香山詩鈔》反句,什麼‘朱三太子’,無一不是你飛鴿傳書所致。當然,也有吏刑二部爭權之故!”
聽盧二言之鑿鑿,黃中玉雙膝一軟,再次跪伏於地。
盧二胖乎乎的臉上,露出蔑視的神色。
“張閣老乃皇朝肱股,當今聖上譽其‘天下廉吏無出其右者’,豈是爾等所能趨附的!”
黃中玉聞言,伏地不敢動。
盧二聲突高昂,朗聲讚曰:“今國家有難,四方警起。
張閣老不愧大清國棟梁,他早將所收千萬壽禮,如數上繳國庫矣!”
聽到此處,黃中玉的心,已冰涼了半截。
哪裏還有一絲膽量,提及滇客之事?
盧二頓了一頓,複言道:“念爾知任遂州,民聲尚佳。張大人表奏聖上,百般為你開脫。聖皇恩浩蕩,準吏部所奏。唯盼爾恪守職責,保一方平安!”
黃中玉懸著的心,終於落進肚裏。
口裏連呼“萬歲”,頭磕地上“咚咚”直響。
盧二聲音突威嚴,訓之曰:“今日之事,不可為外人道也!
望黃大人牢記於心。”
黃中玉起身站立,躬身謝曰:“下官定不負皇恩,請盧大人明鑒。”
盧二笑了笑,語氣緩和下來,輕聲言道:“即刻起,大人與我一如平常。休叫他人看出端倪,以免壞了朝廷大事。”
黃中玉垂手諾諾。
盧二不再看他,依舊一副懶散模樣。趿一雙髒兮兮木履,“呱嗒呱嗒”往衙門口走去。
臨出衙門時,特意回過頭來,當著眾衙役的麵,意味深長地說道:“黃大人,莫忘了勤來小店照顧生意,曾世禮大人都經常來。”
黃中玉坐在木椅上,看著盧二慢慢遠去的背影,心涼得像喝了半碗冰水。
無奈地低下頭,拾起盧二放在案上的紙箋,一雙眼睛睜得像銅鈴。
箋字數行,字字如匕。
楊三姐之死,駱時香之冤,趙順成之屈,觀音珠寶印之謎……黃中玉大驚失色,癱坐在書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