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靈寵物語2》(4)(3 / 3)

老人的記憶有些模糊,跳過它為什麼斷成這樣,直接說後來有人把這半塊石頭搬到了這裏,繼續拴牛,也有人在上麵磨刀。

雖然誰也不知道它是用來做什麼的,但是一旦有人在上麵磨刀,搬這塊石頭來的人就要阻止,說什麼磨刀就是為了傷害,要麼是柴刀上山砍樹,要麼是菜刀殺魚切肉,要麼是剁刀殺豬傷人,總之是沒有為善的事。如果你也在上麵磨刀,他也在上麵磨刀,家家戶戶的罪孽都集中到了這塊石頭上,集中到了一定程度,恐怕這石頭要報複的。

村裏人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話,認為他小氣,自己搬來的石頭就要獨家擁有,不肯讓別人使用。所以誰也不聽,反倒使用得更勤。

董有餘兒子的死,仿佛是印證了那個搬石頭的人的預言。

那塊石頭斷裂麵的尖銳突起,剛好傷到了他兒子的致命部位。

仿佛那塊石頭積累了許多年的怨念在這一刻爆發。

而那隻鮮豔奪目的雞就此不見了影蹤。

有人說,或許他們看見的雞不是普通的雞,而是那塊石頭的靈魂,是它故意引著董有餘的女兒一步一步將她弟弟帶上死亡之路的。報複完成之後,它就回到了石頭裏麵,不再露麵。

48

可惜的是他和媳婦娘家的人沒有見到那隻雞,不能確定它是不是跟他媳婦從風水寶地挖出的那隻雞一模一樣。

不過對董有餘來說,它是不是埋在風水寶地的那隻雞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為至此,他的龍鳳雙胞胎已經都沒有了。

抱著弟弟趕雞的女兒嚇得不得了,以為父親會狠狠地懲罰她。結果他父親不但沒有打她,反而輕輕地撫摸她的頭,微笑地說了個“好”字。然後,他依舊不慌不忙、不驚不亂,細心地將她弟弟的屍體包裹好,像當初抱著妹妹的屍體一樣,默不做聲地出了門。

她其實早知道是父親抱走了一直長不大的妹妹,她沒敢告訴別人。她還有一件事沒敢說出來。那就是在離她家不遠的老太太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小孩走到她家的那個夜晚,她也看見了那兩個小孩。

她趴在窗戶上數星星,數著數著就看見兩個小孩從她的窗邊經過。她以為他們隻是路過,卻看見他們倆轉彎走進了她家的大門。

帶著好奇,她溜到門口,伏在地上,從貓洞裏朝堂屋裏看。

有的人家會在堂屋和每個臥室的門的左下方與門檻平行的牆壁上留一個圓形或者六邊形的洞,稱之為“貓洞”。那是留給家養的貓進出的。

她從那個貓洞裏看見剛才那兩個小孩走進了父母親的臥室。

她一直沒有說,直到她父親再次天天去他的風水寶地上學雞打鳴。

董有餘將龍鳳雙胞胎都埋在了那塊風水寶地上,沒見他有多傷心,沒見他哭泣。隻是自此之後,他像之前“發過的瘋”一樣,天天去那裏打鳴。

董有餘媳婦回到娘家之後,再也不肯回來。她抱著那隻五彩雞不肯放手。五彩雞離開風水寶地之後日漸腐爛,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她娘家的人費了好大力氣才將開始腐敗的雞從她手裏奪出來。她慌了神,吃不下東西睡不好覺,天天神經兮兮地到處尋找。無奈之下,她父母親從外麵買了一隻類似的玩具雞給她。她才沒有了失魂落魄的樣子。

家裏剩下的三個女兒幸好有外婆時常過去照顧,隔壁的老太太也經常幫忙指點一些事。這樣她們才算沒有受多少苦。她們的父親自然不可能幫她們,父親的心思都在那塊風水寶地上,肚子餓了也不知道吃東西,隻有女兒們將飯碗遞到他麵前時,他似乎才發覺自己餓了,端起碗拚命地扒拉筷子,三兩下就將飯菜吃得幹幹淨淨,末了還要伸出舌頭將碗舔一遍。

董有餘的打鳴功夫日漸增長,越學越像。用老太太的話來說:“他的嗓子就是雞嗓子,隻差嘴巴不是硬殼的了。”

一天晚上,董有餘的女兒們發現父親不在臥室,急忙叫來老太太出主意。老太太帶著她們將整個村子找遍了,又去了那塊風水寶地,仍然不見董有餘的影蹤。

老太太叫她們連夜去了外婆家。老太太心想,或許是董有餘突然開竅了,去那裏想叫媳婦回家來。

結果外婆說她們的父親沒有來過。

49

十來個人忙活了一整晚,一無所獲。

天快亮的時候,當老太太和外婆領著她們垂頭喪氣地從外麵回來時,卻看見董有餘穿戴整齊地從屋裏出來。

“你昨晚幹什麼去了?”孩子的外婆問道。

董有餘不答理她們,徑直朝他將去打鳴的方向走了。

不過,她們都聞到了一種特殊的氣味,那是雞糞的氣味。老太太恍然大悟,抓緊外婆的手低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其實他沒跑遠,就在屋裏。他昨晚睡在雞籠裏了。難怪我們找不到。”

“他怎麼會睡在雞籠裏?”孩子的外婆不解。

“他把自己當做一隻雞了。”老太太皺眉道。

老太太和孩子的外婆在外麵坐著歇了一會兒,就聽見遠處傳來打鳴聲。

老太太說:“他開始了。”

孩子的外婆點點頭,側耳仔細地聽她女婿打鳴的聲音。

緊接著,村裏村外的雞跟著叫了起來。

在雞鳴聲中,天漸漸亮了起來,太陽從東邊的山上怯怯地露出一個頭。

孩子的外婆說:“今天是個好天兒啊。”

老太太說:“是呢。人哪,隻要心裏沒有鬱悶的事兒,天天都是好天兒。”

孩子的外婆歎氣道:“人活一世,哪裏能天天心裏快活?總是操這心操那心,沒有個安定哦。”

老太太再次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微笑道:“想這麼多幹什麼呢?老天爺給你多少就是多少,自有它的道理,你要從它手裏搶,自然就會多出很多煩惱啦。”

這時,孩子的外婆指著地坪前麵問老太太:“喂,你看看那邊,那隻雞怎麼那麼漂亮啊!”

老太太扭頭朝外婆指的方向看去,問道:“哪裏有雞啊?”

孩子的外婆將手指抖了抖,說道:“您的眼睛是不是老了呀?那麼明顯的一隻雞你都看不清了?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多漂亮啊,哎喲,那冠紅得喲,嘖嘖,好像我閨女挖到的那隻雞呢。要不是我看著閨女挖出來的雞壞了,還真要以為就是那隻呢。”

太陽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將兩位老人籠罩其中。

老太太不管那邊是不是有雞了,仰頭看著發出柔和光芒的太陽說:“哎,這都是命。”

50

以前她的遠親九坨來到她家裏,抱怨說外麵謠言太多,都在私底下討論他娶的媳婦是來自姑娘廟的鬼怪,老太太也說了同樣的話:“哎,這都是命。”

“是你的就是你的,想擺脫也擺脫不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強求也強求不來。”老太太說。這跟她對隔壁孩子的外婆說的話沒有兩樣。

接著,她給迷茫中的九坨講了一個故事。

在一個村子裏,有一個擔貨郎,三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一個。他每天都是挑著一副擔子走街串巷地吆喝,賣點兒線團、繡花針、撥浪鼓之類的小東西,一天要走好幾個村子。有一天,他的生意不怎麼好,就多走了幾個村子,結果晚上回不了家。他隨便找了一個荒草地就躺下休息,實際上那片地是個墳地。

月上樹梢的時候,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

他聽見一人略帶驚喜說道:“哎呀,今天晚上你們家來親戚了吧!”那聲音離得稍遠一些。

接著,他聽見另一人似乎有些平淡地回答:“嗯,是有個親戚來了。”這聲音仿佛近在身邊。

稍遠的人說道:“村頭那戶人家要生孩子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一聽這個人就是喜歡管閑事的長舌婦。

近處的人性格跟那人相反,說道:“你自己去吧。我家裏不是來了親戚嗎,我就不去了。”

這個擔貨郎沒想那麼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就接著睡。不過他睡得很淺,耳邊的風吹草動都能聽見。

這樣睡了一會兒,又有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次是離得近的人先說話:“哎,你回來啦!看到沒有?生的是帶把兒的還是不帶把兒的?”看來這人也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不管閑事。

“生的是個女孩,不帶把兒。”稍遠的人說道。

“哦。死定到哪裏了?”

“定在馬鐙上了。”

“那姻緣呢?”

世上果然沒有不好奇的人,那人心想道。他的臉被一根草撓來撓去,有些癢,他想抬手去撥開那根草,但是手抬不起來。

“姻緣啊……嘻嘻……姻緣就定在你家來的那個親戚上。”稍遠的人似乎想捂住嘴巴抑製笑聲,但是笑聲還是從指縫裏溜走。

“哦,那好呀。”

然後寂靜無聲。

擔貨郎就這樣迷迷糊糊半醒半寐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醒來,還以為昨晚那些話是做夢聽到的。他擦了擦眼皮,將他的擔子挑起來正要走,這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墳頭上。他再看那些荒草,有高有低,原來下麵是一個個墳墓。他頓時毛骨悚然,撒腿就跑。

回到家後,他想起昨晚聽到的那些話,覺得不可思議。他曾聽自己村裏人說過,他們這一塊的人好像都是從昨晚睡的那個村分離出來的,現在還共用一個姓氏。

莫非,昨晚就睡在曾經的親戚墳上?

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呀,我都是三十歲出頭的人了,墳頭聽到的是剛出生的小女娃,年齡相差太大,怎麼可能我們倆有姻緣呢?

於是,他便沒把墳頭聽到的話放在心上。

他依舊日複一日地挑著擔子走街遊巷,這樣又過了幾年,他還是沒有討到老婆。他又有點兒相信墳頭上聽到的話了。難道真要等那個女娃長大我才能娶親不成?

一天,他經過女娃的那個村,特意關注她家的情況。他借口討水喝,敲開那家的門。門開後,一個老婆婆給了他水喝。他見家裏沒有其他人,便問怎麼隻有老婆婆一個人在家。

老婆婆說,她兒子收稻穀去了,連小孫女都帶去了。老婆婆指著大概一裏地之外的一塊稻田,說她兒子一家就在那裏幹活兒。

擔貨郎見距離不遠,便挑著擔子朝那塊水田走去。

走近後,擔貨郎見女娃的父母正在割稻子,無暇顧及他們的女兒。女娃獨自在水田附近的大路邊上玩耍。

擔貨郎突然心生一計,從擔子裏選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偷偷攥在手裏,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毫無防備的女娃。他要在女娃身上留下一個印記。

51

擔貨郎捂住女娃的嘴,用小刀在女孩的肚子上劃了一刀。可能女娃還沒有感覺到疼痛,並不哭,隻是愣愣地看著這個陌生人。

擔貨郎放下女娃,挑著擔子逃跑了。等他轉了個彎,找好了藏身之地,那個女娃才放聲痛哭。

在水田裏勞作的大人聽到孩子的哭聲,趕忙上來查看。孩子的媽媽發現女兒的肚子破了好長好深的一個口子,頓時嚇得軟了腿。孩子的父親抱起女兒急忙去找鄉村醫生。

孩子在鄉村醫生並不高明的手段下活了下來。

大人問孩子怎麼回事。

孩子還不太會說話,她或許聽見別人說過“擔貨郎”,但是說不清楚,隻是一直重複說:“郎,郎,郎……”

大人便以為這傷口是被野狗或者狼撕的,那年頭山上的狗豹豺狼不少,所以就沒太追究。

光陰如梭。一眨眼又過去了好多年。這個擔貨郎還是孤苦伶仃,單身一人。這時有個媒人要給他做媒,說是那姑娘長得很不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答應門當戶對或者年紀相配的男子,偏偏要找年齡偏大或者家境偏窮的人家。媒人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這個擔貨郎。

擔貨郎聽了這個消息,自然高興得不得了,立即答應了,將一半的積蓄拿出來做了聘禮。女方弄得神神秘秘的,不到結婚那天還不讓見麵。

擔貨郎也不在意,隻要有個媳婦他就心滿意足了。

到了結婚那天晚上,洞房的時候,他發現新娘的肚子上有個很嚇人的傷疤。他就問新娘,你肚子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新娘羞澀道,這是小時候被狼撕的,因為那時候太小,現在也記不太清楚當時的情形了。反正自從她記事起,她爸媽就說這是她在路邊玩耍時被狼弄傷的。

新娘還說,正是因為這個醜陋的傷疤,她怕男方娶了她又拋棄她,所以故意找家裏窮的或者偏老的嫁。

這個擔貨郎立即就想起十幾年前的事情來,他就問新娘是不是搬過家。因為媒人告訴過女方的住址,與他當時傷人的地方不同。

新娘說,她家原來住在某某村,後來買了新屋,就去了現在住的地方。

擔貨郎一聽,那某某村就是他當年傷人的村。時間和地點都證明這道傷疤就是他當年留下的。他又想起那晚在墳頭上聽到的話,大為驚詫,心想這姻緣果然是跑不脫的。

他記得當時還聽見了一段對話——死定到哪裏了?定在馬鐙上了。

於是,婚後的他對他妻子千般萬般好,就是不讓她騎馬。當然,這個地方養牛耕地,養豬過年,養雞生蛋,養狗看家,養貓逮鼠,但是沒有人養馬。隻有偶爾經過這裏的照相人牽一匹馬經過。

那時候要拍照,就像要買線團繡花針一樣,要等擔貨郎或者照相人經過的時候才有。

擔貨郎手裏舉著一個撥浪鼓咚咚咚地敲著吸引買東西的顧客。照相人則牽著一匹馬吆喝人們嚐試一下新鮮玩意兒,並給顧客拍上一張馬背上的留念。這情形頗像曾經流行過的推著單車拍照,後來流行過的騎在摩托上拍照。

52

所以,那時候騎馬拍照也算是一種時髦。

擔貨郎的妻子多次心癢癢,想像別人一樣拍一張騎馬的照片。可是無奈丈夫就是不依。

一個秋天,擔貨郎和妻子在田裏打稻子,由於天氣太熱,早晨帶出來的涼茶很快喝完了。擔貨郎便叫妻子回家一趟,再弄些涼茶來。

他妻子回到家裏,恰巧碰上了牽著馬的照相人。她的好奇心無法抑製,她丈夫越製止她騎馬,她越想一探究竟。

別人都能騎馬,為什麼偏偏我就不能?

她將茶壺放下,走到馬的身邊,跟照相人詢問照相的價錢。

價錢說好,她便腳踏上馬鐙,想要上馬。

正在這時,擔貨郎出現了。他一把拉下妻子,大聲叱喝。

他妻子實在忍不住了,跟擔貨郎大吵起來。周圍的人多了起來,大多支持擔貨郎的妻子,責怪擔貨郎太小氣,連照相的錢都舍不得出。擔貨郎解釋不清,一氣之下,自己跨上了馬,拉住韁繩大喊道:“照相師傅,給我拍!拍多少我要多少!我怎麼就舍不得照相的錢了?不讓她騎馬是有原因的。”

照相人知道他說的是氣話,便勸他下來。

也許是擔貨郎的動作太大,馬受驚了。馬揚起蹄子奔跑起來。這裏的人最多也就騎在馬背上擺個姿勢而已,誰也沒有真正騎過馬。擔貨郎見馬瘋狂奔跑,嚇得不知所措。任由照相人對著馬吆喝也沒有任何作用。

擔貨郎想從馬背上跳下來,身子一斜,人倒是下來了,可是腳卻卡在馬鐙裏沒出來。就這樣,他被馬拉著跑了四五裏路。

幸虧那時候幾乎沒有水泥路,都是泥巴路。但是被馬拖著跑了這麼遠,擔貨郎已經失去了半條命。大家救下擔貨郎的時候,發現他的半邊臉都沒有了。

擔貨郎自知挨不過幾天了,就將妻子喚到身邊,告訴她為什麼不讓她騎馬,並順帶將“狼撕肚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最後,擔貨郎說,以後你想騎馬就去騎吧,我代替你在馬鐙上死了,你應該就沒問題了。

他妻子泣不成聲。

過了幾天,擔貨郎一命嗚呼,撒手歸天。

擔貨郎的妻子沒再騎過馬,也沒有改嫁。

老太太給九坨講完這個故事之後,將自己的衣服稍稍挽起。

九坨看見老太太的肚子上有一條長蜈蚣那樣的傷疤。

九坨驚訝道:“您說的是您自己的故事啊!”

老太太點頭,安撫九坨道:“這就是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管別人怎麼說。我現在還經常想呢,要不要去老頭曾經睡過的墳地上去看看,我想托墳裏的親戚給老頭帶句話呢,叫他不要恨。要不是當初他給我劃上一刀,說不定他也不用代替我死,我們也許還是在一塊兒過。有些事情可能你越有意避開它,它反而來得越快。所以,九坨,你也一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九坨反過來勸慰老太太道:“您既然想去,那就去嘛。不管墳裏頭的人聽得見還是聽不見,都可以去說說。”

老太太猶豫道:“老頭隻說了大概位置,我要找恐怕也找不到地方。”

九坨道:“這還不容易,既然那裏是他親戚的墳,那就有親戚還住在那個村裏。你找人問一下,說不定就知道是哪座墳了。”

老太太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問,還真問出了具體位置。

對她來說,去那個村相當於回娘家。隻不過娘家有好多人都不認得她了,她也像走進了一個陌生的村莊一般。

經過詢問,她找到了堂姐家。堂姐自然是不在了,堂姐的孫子都成年了。

她走進了陌生的房間,和一群陌生的人互相稱之為親人。她不想多做逗留,就直接詢問他們是否知道與她丈夫沾親帶故的人家。畢竟她不是來串親戚的。

說出她丈夫的名字之後,堂姐的後人幫忙挨家挨戶問了,居然很快有人說擔貨郎是他家親戚,還說以前每次擔貨郎敲著撥浪鼓經過這裏的時候,他們曾經想邀擔貨郎到他們家小坐,可是出門就聽擔貨郎的鼓聲遠去了,好像擔貨郎怕他們以親戚的名義要占他一點兒線團頂針之類的小便宜。

老太太欣喜不已,急忙去找那戶人家。

那戶人家的老人居然還記得老太太,說起她被狼傷到的往事。

老人家裏有個孕婦,肚子大得驚人。老太太恭維道:“哎,好福氣啊,這是你孫女婿吧?肚子這麼大,恐怕是雙胞胎。”

老人瞥了那孕婦一眼,憐憫道:“唉,別說了。你沒看出她的肚子很奇怪嗎?她這懷的不是孩子,是青蛙子。”

“青蛙子?”老太太吃了一驚。

那個孕婦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轉身走了。

“是啊。她跟我孫子結婚有幾年了,第一次肚子大起來的時候,就感覺不正常。人家孕婦都能感覺到孩子在肚子裏動啊,她就感覺不到,還渾身發冷。人家孕婦的肚子比較硬,她的軟軟囊囊,像個水袋似的。”

“怎麼會這樣呢?”老太太問道。

“誰知道呢。到了生產的時候,居然就生下了一盆的青蛙子……”老人伸出皺皺巴巴的手去擦皺皺巴巴的眼皮,“兩次都是這樣,現在是懷第三次了,肚子跟前兩次的情況一模一樣。恐怕我有生之年是見不到曾孫了。”

“沒找人問一下嗎?”

“哪有人見過這種情況哦?頭次的時候,我孫子懷疑這是因為媳婦下水塘洗過澡。本來也是,一個女人在水塘裏洗澡像什麼樣子嘛!我這孫媳婦說她們家那邊沒這個講究,男人在水庫那頭洗澡,女人在水庫這頭洗澡。”老人口中的“洗澡”其實是遊泳的意思。夏天裏,村裏的人會去比較近的水塘遊泳解暑。有的比較大膽的女的也會去。隻是她們不會像現在電視中的女人那樣穿著比基尼去下水,而是長衣長褲,比平時穿得還多。

“難道是在水裏碰到青蛙產的子了?”老太太猜測道。

“我們也這樣想,所以第一次產下青蛙子之後,我們死活不再讓她下水塘洗澡。她也忍著不去。可是第二次生下來的,還是一盆青蛙子。”老人搖頭道。

“看她的樣子,好像又快生產了。這次怎麼辦?”老太太暫且放下了問墳地的事。

老人道:“怎麼辦?你問我,我問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