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靈寵物語2》(6)(1 / 3)

豬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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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和堂哥他們幾個一起出去的。”苟杞說道。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邊走邊說道:“那我先帶你去堂哥家問問。”

她們兩人找到董曉峰的堂哥家時,他家裏人都已經睡下了。苟杞不好意思敲門,老太太便代替她敲開了門。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苟杞的伯母居然說她兒子早就回來了,這會兒在樓上睡覺呢。

正在說話間,堂哥從樓上下來了。他撓著亂蓬蓬的頭發,問道:“咦?這不是苟杞嗎?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苟杞臉色更紅了,說不出話來。

老太太幫她說道:“你不是跟曉峰一起出去的嗎?現在曉峰還沒有回來,她著急呢。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她堂哥也有些驚訝,不再撓那雞窩一樣的頭發,忙問道:“我們在村口分開了,我們順著大路回來,他們幾個人繞小路,說是看到一隻黃鼠狼在摩托車前麵跑了,他們去把那隻黃鼠狼捉回來吃。我到家都兩個小時了,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呢?”

她伯母在旁悶聲道:“不會是捉黃鼠狼耽誤時間了吧?”

她堂哥道:“那也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啊。”

她伯母又道:“不會是迷路了吧?”

“都到村口了,小時候我們每棵樹都爬過,跟自己菜園一樣熟悉,怎麼會迷路?”

苟杞急得直跺腳。

老太太出主意道:“這樣吧,你叫幾個年輕的幫忙去找找。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不見人肯定遇到什麼事了。”

她堂哥“哎”了一聲,將摩托車推了出來,跨上去發動,然後消失在夜色裏。

伯母搬了椅子出來,叫苟杞和老太太坐下,寬慰道:“既然他們是在村口分開的,離這裏近,又騎著摩托車,應該會很快回來的。我給你們泡一杯茶,茶喝完估計就知道消息了。”

老太太便陪著苟杞坐下喝茶,可是喝了一杯又一杯,還不見堂哥帶著她剛結婚不久的丈夫回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半夜了。伯母不但沒心思寬慰苟杞了,自己都在堂屋裏走來走去,嘴裏念叨道:“怎麼還沒有回來呢?不會我兒子也遇到什麼麻煩了吧?”

苟杞聽了伯母的話,更是心慌意亂,喝茶要不是嗆了一口,就是灑在了衣服上。

也不記得是倒第幾杯茶了,反正茶壺裏已經重新添過一遍水,當茶壺第二次見底的時候,她們終於聽到了“突突突”的摩托車聲。

伯母欣喜不已,拉著苟杞喊道:“來了,來了。”

苟杞扯著衣角不起身,低頭道:“是堂哥回來了,沒聽到曉峰的摩托車聲。”

“聽起來有好幾輛摩托車的聲音,他應該也在裏麵。”老太太幫腔道。

苟杞搖搖頭。

不等她們出去迎接,堂哥已經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拿起一杯茶一口飲盡,然後說道:“喊得我喉嚨都冒煙了。曉峰他們的摩托車停在暗衝坡,我們幾個人分開找到了,可就是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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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後麵跟進來好幾個年輕小夥子,都嚷嚷著說口渴。伯母說沒茶水了,隻好將水缸裏的生水舀了出來。他們也不講究,端起水便往嘴裏灌。

其中一個小夥子瞥見苟杞也在,故意打趣說道:“暗衝坡那裏好像有蟒蛇和野豬,曉峰他們碰到了也說不定哦。”

其他幾個小夥子也想逗一下這個新來的媳婦,紛紛附和道:“是啊,以前村裏不是有個老頭子在那裏被蛇卷死了嗎?蛇狠著呢,像麻繩一樣死死卷住人,能卷得人斷氣。”

苟杞驚恐地瞪圓了雙眼,突然發瘋似的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衝了出去,大喊著她丈夫的名字。幾個年輕小夥子這才發覺玩笑開大了,急忙出去追她。

幸好苟杞沒有跑多遠。他們將她拖了回來。

老太太和伯母安慰苟杞說,沒事的,不就一個晚上沒有回家嗎?他們在一起的有好幾個人呢,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就算有什麼事,互相也有個照應。雖然看到了摩托車,但是可能他們合夥去了某一個地方嘛。

開玩笑的小夥子見她這樣,尷尬不已,忙上前來說道:“嫂子,別太著急,著急也沒有用啊。如果天亮他們還不回來,我們大夥兒再一起去找找。”

可是這些話哪裏勸得好她?苟杞大叫一聲“曉峰啊”,兩眼一翻,居然暈了過去。

老太太忙掐住她的人中,她勉強醒過來,不斷地說胡話。

她堂哥和幾個人連忙將她抬回她自己的家裏。她公公婆婆見狀嚇了一跳,忙前忙後地給她熬薑湯,敷毛巾。這樣弄到天蒙蒙亮她才漸漸睡著。其他人就坐在她家裏七嘴八舌地說著話,等天亮了再去尋找董曉峰。

苟杞的公公婆婆從她房間裏出來,叫大家聲音小一點兒,示意房裏的人已經入睡了。大家剛停嘴,外麵就響起了摩托車聲。苟杞的婆婆趕緊跑出去,看到兒子一臉疲憊地從摩托車上下來。苟杞的婆婆又是疼惜又是責備道:“你怎麼才回來?昨晚幹什麼去了?你媳婦擔心你,急得都暈過去了。”

董曉峰放下安全帽,一看大家都在,說了句“不好意思”,繞過大家進了苟杞睡覺的房間。很快,他就出來了。

他給大家講昨晚遇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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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和另外幾個人在村口的暗衝坡那裏看到一隻黃鼠狼在摩托車燈下躥過,便跟堂哥他們分道揚鑣。堂哥他們順著大路回家,他們幾個則按著黃鼠狼逃跑的方向上了小山道。這一上山不要緊,發現山上有好幾隻黃鼠狼。

他心想黃鼠狼家族說不定就在這裏。由於山路越走越狹窄,他們幾個人舍棄了摩托車,繼續跟蹤黃鼠狼。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前麵的幾隻黃鼠狼忽然就不見了。他們將附近最後看見黃鼠狼的草叢踩踏了一遍,沒見黃鼠狼鑽出來,也沒見一個黃鼠狼可以藏身的地洞。

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招呼其他幾個同伴往回走。

可是他們走了一段路後發現又回到了那片踩踏過的草地裏。

他是頭一次遇到這個狀況,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們小時候在這裏撿過蘑菇,捉過迷藏,爬過樹,打過架,對這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要不他們也不敢晚上衝進林子裏追黃鼠狼。其他幾個人也麵露驚訝。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罵道:“他媽的觸了黴頭!”

他叫他們不要慌張,將人數平均分成兩隊,分頭走。他想,隻要方向相反,總有一隊人可以走出去,然後就可以叫來幫手救出另外一隊人。

結果,他帶著的這一隊人怎麼走也走不出那個地方。董曉峰走得實在累了,叫跟著他的幾個人坐下來等天亮。他安慰其他人道:“沒什麼可怕的,不就是遇上了鬼打牆嗎?等天一亮,幻象自然就消退了。”

一人說道:“不知道他們那一隊人走了沒有。”

董曉峰道:“他們應該走出去了,不然為什麼我們沒有碰到他們呢?”

他們幾個人坐了下來,都已經累得不行,很快就睡著了。

等到東方發白,他們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天哪,他們都坐在一口老井旁邊,並且另一隊人也在這裏。看他們的疲憊模樣,不用說,昨晚也是在這塊巴掌大的地方轉了無數次。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不可思議。那隊人的帶頭人拍著巴掌自嘲道:“我們這是怎麼了?地方這麼小,我們轉來轉去還撞不到一起?”

董曉峰點頭道:“是啊,要是我們昨晚把手張開一點兒摸一摸,說不定就能摸到你們呢。”說完,一幫人嗬嗬地笑了。

有人懷疑昨晚遇到的黃鼠狼逃到這口老井裏了。董曉峰撿起一塊石頭朝老井裏扔去,好久才響起回聲。黃鼠狼不可能躲進這麼深的老井裏。昨晚到底遇到了什麼,誰也說不清。好在現在天雖蒙蒙亮,但是眼前的景物清晰多了,他們很快就回到了停著摩托車的地方,騎上各自的摩托車往家裏趕。他們知道,這一夜未歸,家裏人肯定擔驚受怕。

董曉峰沒料到新媳婦這麼不經嚇,居然暈倒了。

聽他講完,其他人立即唧唧喳喳地討論起來,說的不外乎是某某村的誰誰誰也曾碰到過鬼打牆,結局不外乎兩種,要麼活活嚇死,要麼等到第二天早晨天亮走了出來。

董曉峰的父親見兒子平安回來,需要休息,便對眾人說道:“現在沒事了,多謝大家幫忙,忙了一晚上也累了,都趕緊回家休息吧。隻要人沒事,比什麼都好。”

大家意猶未盡地散去。

董曉峰的父親怕老太太回家路上摔跤,叫人順路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可是老太太剛回家不久,董曉峰的父親又跑來喊老太太。老太太問發生了什麼事。董曉峰的父親說,剛才苟杞起床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起床之後到處找東西。開始他們沒在意,以為她昨晚發瘋的時候丟了什麼東西。結果苟杞找出一瓶農藥,擰開瓶蓋就往嘴裏灌。一家人立即慌了神,撲過去阻止。

要不是董曉峰眼疾手快,估計這會兒苟杞已經走上奈何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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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驚,問道,她怎麼突然要喝農藥自盡?

董曉峰的父親跺腳道,我們也不知道啊,她的力氣突然變得很大,好幾個人才能捉住她。您老人家見識多,快去幫忙看一看吧!

自從招財的事情傳出去後,很多人都覺得老太太身上多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認為她應該懂得很多別人不懂的事情,所以遇到什麼怪異的事情都會來找老太太尋求幫助,完全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知道。老太太心裏自然是想拒絕,但是人言可畏,如果推辭,人家會說她小氣,說她沒良心。因此,老太太每次都盡力而為,成不成再另說。至少出了力氣,人家不會說閑言閑語。

老太太趕緊跟著董曉峰的父親去看情況。

進門之後,隻見董曉峰緊緊抱著苟杞,雙手勒在她的腰間,絲毫不敢鬆開。而苟杞頭發蓬亂,衣衫襤褸,活像一個叫花子,臉上也完全沒了之前那種見人就有的羞澀,兩眼冒著憤怒的火焰,雙手亂舞,想要掙脫董曉峰的束縛。她嘴裏不停地咿咿呀呀亂叫。董曉峰臉上有好幾道鮮紅的抓痕。

董曉峰見老太太進來,急忙將苟杞抱到老太太麵前,喘著氣問道:“您……您……您看看她,是不是中什麼邪了?”

“中邪?”老太太反問道。

“肯定是中邪了啊,不然怎麼一醒來就變了個人似的?”董曉峰吃力地說道。

老太太心想,既然有幾分肯定是中邪,不如先用雄雞血試一試。於是,她吩咐董曉峰的父親去雞籠裏捉出一隻雄雞來,叫董曉峰的母親去廚房裏拿一隻碗和一把刀來。待雞和碗準備好,老太太接過刀,在雄雞脖子上拉開一道口子,用碗接了雞血。然後,她在雞尾巴上拔了一根最長的羽毛,在碗中的雞血裏蘸了蘸,像觀世音菩薩用淨瓶灑水一般對著苟杞灑雞血。

或許是董曉峰以為這樣就行了,也或許是他沒有力氣了,雞血還沒有灑好,他就鬆開了手。懷裏的苟杞如兔子一般蹦了出來,衝進睡房,拿起之前被奪下的農藥瓶往嘴裏灌農藥。在大家再次控製她之前,她已經喝下了部分農藥。很快,她就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董曉峰一看,這下危險了,急忙要將她送醫院去。

老太太攔下董曉峰,說:“現在送醫院也晚了,到時候農藥都已經進入身體內,做什麼都來不及。”

老太太叫他找來一根稻草穗,然後兩人掰開她的嘴,將稻草穗伸進她的喉嚨裏。

這個方法果然有效。

苟杞“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等她吐完,老太太又將稻草穗伸進她喉嚨,引得她接連不斷地嘔吐。

熏鼻的農藥氣味兒在空氣中彌漫……

老太太見她已經嘔出了清水,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疲憊地點頭說:“好了好了,現在給她灌點兒水。”

董曉峰按照吩咐,給苟杞強行灌下一大勺井水。

老太太再次用稻草穗引得她連連嘔吐。

等她連水也吐不出來了,老太太終於放下了稻草穗。

老太太這招是在沒嫁到這裏來之前學會的。還是未成年的小女孩時,她見過類似的場麵。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場麵,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對著苟杞大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董曉峰和他父母被老太太的話嚇了一跳。

已經嘔吐得精疲力竭的苟杞也轉過頭來看著突然發問的老太太,麵露驚恐。

董曉峰伸長了脖子看了看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問道:“三奶奶,您這是怎麼了?她是我媳婦苟杞啊!您不認得了?”

董曉峰的母親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問道:“兒啊,我們不會讓她老人家中邪了吧?”她以為苟杞身上的邪氣轉移到了老太太身上。

“三奶奶,三奶奶?”董曉峰將手舉在老太太眼前,不停地揮動。

可是老太太不去看董曉峰的手,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趴在地上嘔吐的苟杞。“她不是苟杞。”老太太冷冷地說道。

“她不是苟杞?那她是誰?”董曉峰聳肩道。

老太太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苟杞,說道:“所以我現在問她到底是誰。”

苟杞嘴角抽搐了一下,一開口就把其他人嚇壞了。她的聲音完全變了,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她粗聲粗氣地回答道:“我看到她跑出去,見她長得漂亮,想讓她當我的老婆。我就跟著她到這裏來了。”

董曉峰的母親差點兒暈厥過去,他父親慌忙扶住她。

這是老太太意料之中的情況。她麵不改色,冷冷地問道:“你看到她漂亮就讓她做你的老婆,那她的老公怎麼辦?她肚子裏的小孩怎麼辦?你想娶老婆就跟你家裏邊的人說啊。”

苟杞低下了頭,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老太太接著說:“你是哪家的人?今年多少歲?什麼時候死的?”她一板一眼地模仿以前看到的場景。

苟杞低著頭說道:“我是登科家的二叔,我去年剛走的,我還沒有娶到老婆就病死了。”說完,她的頭更低了。

“登科家呀!那你們家跟曉峰家還有點兒親戚關係呢。大家都是親戚,你怎麼下得了手呢?就算你沒有老婆也不能來害他們呀!”老太太仿佛在跟一個小孩子講道理,語氣和表情越來越慈祥。

去年村裏確實有這樣一個人過世。那個人獨家獨戶住在暗衝坡那裏,平時跟村裏人交往比較少。昨晚董曉峰他們迷路後遇到的老井,就是這個人生前挖的。

苟杞咬了咬嘴唇,說道:“那你們幫我找一個老婆我就走。”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對董曉峰說道:“你去登科家,跟他家人說要幫去年過世的二叔找個老婆。不然他就要帶走你的老婆了。”

董曉峰不樂意,推脫道:“三奶奶,你讓我去哪裏給他找老婆啊?哪個女的願意嫁給一個死了的人哪?”

老太太道:“你別急,你就看看周邊村裏有沒有跟他年紀差不多的,給他們倆湊合湊合。”

董曉峰別無他法,隻好點頭暫且應允。

老太太說:“你別隻顧著點頭,說出來讓他聽到才行。”

“好吧,我去給你找老婆。”董曉峰無奈地說道。

老太太對著苟杞說道:“這樣行了吧?他答應給你找老婆了。你可以放過他們了。”

老太太叫董曉峰的父親舀了一碗米過來,她在碗裏抓了一把米,撒在苟杞身上。苟杞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渾身一抖。

然後,老太太叫董曉峰騎摩托車載著苟杞繞著村子開一圈再回來,說是要送附身的人出去。

董曉峰扶著苟杞上了摩托車,怕她從車後掉落下來,就用摩托車尾箱的繩子將她與自己捆在了一起。他本來打算結結實實繞村子開一圈再回來,未料開到暗衝坡的時候摩托車掉了鏈子。沒有辦法,他隻好鬆開了繩子,讓苟杞坐在上麵,然後將摩托車推了回來。

回到家裏,老太太急忙問:“怎麼樣?剛才路上摩托車有沒有停?”

董曉峰以為半途不能停,垂頭喪氣道:“唉,才開到暗衝坡那裏就掉鏈子了,沒有按您說的開一圈。”

老太太卻欣喜道:“好了,好了,鏈子掉了說明他下車走了。你家媳婦應該沒事了。快扶她進屋休息吧。”

董曉峰扶著苟杞進門時,老太太拍拍他的肩膀,囑咐道:“你一定要幫他找好老婆哦。不然他還可能回來的。”

這時候董曉峰很不樂意了,生氣道:“三奶奶,他來害我媳婦,我還要幫他找媳婦啊?想得美!”說完,他將苟杞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扶半扛地將苟杞弄進了房間。董曉峰的父母似乎也心有不服,悶著沒說話。

老太太見事情差不多了,本來想走的,見董曉峰突然變了卦,又跟著進了房間,等他將苟杞放在床上後勸道:“你呀,你不幫他找,他以後看見你媳婦還會找你媳婦給他當老婆。你就當做一件善事嘛。並且我聽說,如果幫忙做成一樁陰親,幫忙的人以後會生兒子。”

董曉峰的母親聽了老太太說的會生兒子的話,態度立即發生了改變,附和著老太太的意思勸道:“曉峰,你就幫幫嘛,何況你還答應過。”

董曉峰的父親從來都跟著他母親轉,此時也勸董曉峰幫忙找陰親。

更多人的勸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董曉峰不耐煩地揮手道:“你們都別說了,不幫他我也會生兒子。”

董曉峰的父母見勸解不下,便回過身來對老太太說:“這次多虧了您哪!耽誤了您睡覺,您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有時間了我們再去登門感謝。”

老太太隻好出來。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老太太仍舊不放心,挽著董曉峰母親的手,說道:“你們真得好好勸勸曉峰,叫他真心去做陰親的事。這次是運氣好。要不是我以前見過這樣的場麵,苟杞早就被那個二叔害死,做他的老婆去了。要是不讓他的事情落定,倘若他再來鬧一次,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付。”

董曉峰的母親為難道:“不是我不勸啊,您也剛剛看到我兒子的態度了,是不?再說了,登科家都是些什麼人?小氣得要死!這配陰親雖然沒有訂婚結婚分開的說法,但是也要男方過門戶帖,要給女方送定禮。這定禮一半可以用紙糊的,可還有一半是要真東西。他們登科家舍得出?到時候恐怕還要我們家出這些東西。”

老太太咂嘴道:“說得也是。不過已經答應了他的事,如果辦不到……”

“我知道。”董曉峰的母親打斷她。

82

在老太太居住的這一帶,其實配陰親的儀式從來沒有形成定例。陰親對死人來說當然算作喜事,要按照紅事來辦。但“結婚”的畢竟是已故的人,又免不了要摻雜一些白事才有的禮儀。這也是配陰親的形式一直沒有統一的原因所在。但是基本的規則還是有一些,比如配陰親的雙方必須過門戶帖,必須“放定”。“放定”的意思跟聘禮差不多。

活人定婚有大定、小定的說法。這個在配陰親裏是沒有的,隻有一次“放定”。男方給女方送去的定禮,一半是真材實料的布匹被子,家具用品;一半卻是紙糊的皮、棉、夾、單衣服各一件,錦匣兩對,內裝耳環、鐲子、戒指及簪子之類的首飾。

放定的當天晚上,紙糊的東西要在女方家門口或者墳上焚化。

女方給男方的陪送嫁妝相對簡單多了,一般都是紙糊的,送到男方家裏後,隻在“新郎”的照片或者牌位前陳列半天,有的隻是抬著環繞男方的房子走一圈,然後由道士引著去合適的地方燒掉。

“放定”之後還有迎娶儀式。迎娶那天要在門前搭棚,宴請親友賓客。門前擺放喜轎,喜房裏供奉“百份”全神。神牌位對麵擺一矮桌,桌上放“新郎”照片或牌位,前麵放一盤蘋果和一盤龍鳳喜餅,並且有一朵大紅花,大紅花下麵綴著一個布條,布條上寫“新郎”二字。

喜轎到達女方後,女方家人將自己家裏供奉的“新娘”照片或者牌位取下來,送進喜轎。不管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女方的父母此時一定要大聲號哭,並且要追出屋外。但是喜轎一起身,女方的父母不可再做挽留,而要好言相勸,勸女兒在公婆家要孝順賢良。如果此時女方父母還做挽留,或許“新娘”真的不走了,悄悄地留了下來,而眾人卻不知。

喜轎回到男方家之後,“新娘”與“新郎”的照片並列放於喜房的供桌上,並用紅繩將兩幅照片拴起來,這就算結合在一起了。然後有人端來“合杯酒”“子孫餃子”“長壽麵”等供於“新婚夫婦”照片或牌位之前。

死者為大。所以最後所有家人都要給“新婚夫婦”磕頭行禮,長輩也不例外。

這些儀式結束之後還沒有完。“生則同床,死則同穴。”等到預定的某個黃道吉日且宜破土安葬的好日子,女方就可以起靈了。

不但日子要算好,當天的具體起靈時辰也得算好。

時辰一到,眾人將棺材起出之後,馬上朝空出的墓坑裏潑一桶清水,扔下去兩個蘋果。與此同時,早預備好的人對著棺材撒花紅紙錢。

此時,男方也沒有閑著。男方家人在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在“新郎”的墳側挖一個穴,露出“新郎”棺材的側麵。等“新娘”的靈柩來了,挨著“新郎”埋下。

男女雙方的父母等家屬在旁一邊哭一邊道“大喜”。此後,男女兩方便當做親家來往了。

83

老太太和董曉峰的母親都知道,登科家的人一直以來小裏小氣,既不可能願意花錢給一個死去的人辦事,更不可能心平氣和地遵照配陰親的條條規規。

要想配陰親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全部由董曉峰家包辦下來。可是他們怎麼會心甘情願在死者的親屬還在卻撒手不管的情況下包辦所有的事呢?

老太太心裏清楚,換作是自己,也不會甘心。

剛離開董曉峰家,一群小孩子從老太太身邊跑過,一邊跑一邊喊:“閹豬匠,敲馬鑼,閹你家公,閹你家婆,閹個豬兒喂不活……”

老太太朝前一看,原來對麵來了一個閹割匠。閹割匠姓陳,人們都叫他陳割匠,他住的地方離這裏不是太遠。用董曉峰挖苦的話來說,周圍十多公裏的雄性動物都怕見到他。因為他有一手閹割的好功夫。

用陳匠人自己的話來說:“所有公的動物都是躁動的,躁動就會影響身體。為什麼躁動?因為欲望太強。公雞躁動厲害了,就不長肉,淨去給母雞踩蛋了。其實村裏有一兩隻公雞就能讓所有母雞下蛋,其他公雞不長肉就是虧,不如割掉它的欲望,讓它安安分分長肉。公豬躁動厲害了,不但不長肉,還壞欄。一個木柵欄經常修,常修常壞。為什麼?那發情的公豬一會兒踢一會兒啃,能不壞嗎?還不如割掉它的欲望,讓它安安分分長肉,豬欄也少修點兒。”

他說的也多是人們心裏想的。正是因為這些,才會產生閹割匠這種職業。

陳割匠見了老太太,打趣道:“您老人家吃飯了沒有啊?我經過您家門口的時候,看見兩三隻雄雞爭著搶著要給一隻母雞踩蛋呢,最後蛋沒踩成,幾隻雄雞互相鬥了起來,啄掉了好多毛。要不我幫您給它們去掉?”“踩蛋”是這裏的方言,意思是公雞踩在母雞身上交配,然後母雞才有蛋生下來。他說的“去掉”自然就是閹掉的意思。

老太太想了想,那幾隻公雞最近好像沒怎麼長,穀糠算是白喂了,不如聽陳割匠的,讓它們少了欲望,安心長肉。於是,她點頭招手道:“好吧,麻煩你到我屋裏去一趟。”

陳割匠樂滋滋地跟了上來,道:“好嘞!”

老太太笑道:“難怪曉峰要說公的動物見了你就跑!你的眼睛賊尖!一個都不放過!”

陳割匠嗬嗬笑道:“哪裏有他說得那麼厲害哦。時代不同了,以前家家戶戶養雞鴨鵝,養豬狗牛。要想閹割,還得上門去排隊請我。現在不行啦,人家都懶得養這些,養了也懶得管。我就隻好主動送服務上門啦。”麵雖帶笑,但他的話裏透露出些許心酸。

老太太見他這樣,忙改口道:“你的技術還是一流的,沒有不幹淨的活兒。有的人家的豬閹過一次,卻不幹淨,豬還是壞欄,不長肉。沒辦法還得做第二次。”

陳割匠聽了這話,舒心多了。

“聽說,董曉峰家裏昨晚來了一個客人?”陳割匠眨了眨眼睛問道。

“你就直說吧,什麼客人不客人的!”老太太知道他故意避諱,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