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47�蔡繼剛與高樹勳、劉昌義等將領在崤山群峰中同日軍周旋的時候,他們沒有想到,由於洛陽的失守,大批日軍潮水般湧入豫中平原,按照他們對占領區平民一貫的方式,燒殺淫掠,無所不用其極,把這一地區變成了地獄。開戰之初,日本駐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發布的賑濟災民的命令,不過是暫時的政治策略,軍事上一旦得手,當初的撫民措施便蕩然無存。日軍所到之處,官兵們都被一種瘋狂的情緒所支配著,平時被軍紀強力壓抑著的獸性,突然像地下沉睡的岩漿,以千百倍的力量爆發出來。
駐紮在伊川縣城的日軍是第63師團的一個步兵大隊,這個大隊在進攻洛陽外圍陣地時傷亡了近三分之一兵員,大隊長吉村秀野少佐的弟弟也在洛陽巷戰中陣亡。這些日子,吉村秀野兩隻眼睛變成了血紅色。
吉村秀野少佐認為,古代成吉思汗大軍每攻下一座城池必然大索三日,除了將有手藝的男人編入隨營工匠隊,其餘全部殺光。女人和財物按軍職高低、戰功大小進行分配,這是很有道理的,沒有女人和財物的誘惑,軍人就會失去作戰的動力。曆史上十字軍八次東征,曆時200年,開始是出於爭奪聖地等宗教原因,後來十字軍的弟兄們嚐到了甜頭,原來通過戰爭手段可以增加財富,這才是進行戰爭的真正動力。吉村秀野從來不是個國家主義者,至於日本帝國為什麼要進行這場“聖戰”,他很少考慮,他隻是因為熱愛戰爭才選擇進入軍校做個職業軍人。在吉村秀野看來,世上沒有比攻城略地更富於快感的事了。他喜歡打仗,更喜歡殺人。但凡有這種嗜好的人在和平時期都活得不大如意,隻有在戰爭中,在嗜血的願望得到滿足以後,他們才有幸福感,才覺得活得有意義。世上這樣的人並不多,吉村秀野肯定算是其中一個,這是因為他的身體裏有著武士家族的基因。
吉村秀野的第12步兵大隊因為在洛陽之戰中傷亡慘重,因此被聯隊長指令在伊川縣城進行休整,這使吉村秀野感到很煩躁。他不喜歡休整,這樣成天無所事事,簡直是浪費生命。吉村秀野渴望戰鬥,特別是弟弟戰死後,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複仇衝動,中國人一定要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天吉村秀野處理完軍務後,便開始擦拭他的軍刀。這把軍刀並不是統一配發的製式軍刀,他一向對製式軍刀嗤之以鼻,那簡直不算軍刀,隻能用來切西瓜。吉村秀野的軍刀是祖傳的真正武士刀,傳世時間要追溯到德川幕府時代,如今已經三百多年了。吉村秀野仔細觀賞著刀身,從刀脊到刀口滿是密密的像海浪一樣的花紋,刀身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澤,這是鋼坯在反複的折疊鍛打中形成的雲紋,此謂折疊打造法。
日本古代的製刀工藝相當講究,在高溫和鍛打的過程中,鋼坯中的雜質不斷被去除,又在每一次錘打中加入硫化汞和稀有金屬粉末,使之均勻地滲進刀身裏,這種方法的現代專業名詞叫滲碳。古代日本武士的等級隨戰刀的疊打層數而異,疊打層數越多,武士的身份等級也越高。上千次甚至上萬次的折疊鍛打才能製成上千層薄如蟬翼而又緊密咬合的刀片。這樣的戰刀鋒利異常,無堅不摧,而且刀身具有極好的韌性,在格鬥中與對方刀劍相擊能火花四濺而不折裂。
吉村秀野仔細用絨布蘸著酒精擦拭著刀鐔上方鐫刻的銘文,這是三個漢字“三胴切”。按傳統日本製刀業的規矩,但凡刻有這樣銘文的武士刀都有一段令人恐怖的血腥曆史。日本製刀史上有一種獨特的“祭刀”禮式——用人體試刀。“三胴切”是將三個人綁在一起,用武士刀攔腰揮去,一刀將三人的胴體齊齊斬斷,這樣的武士刀才有資格鐫刻“三胴切”的銘文。能夠一揮而腰斬三人的武士刀自然是價值連城的名貴之刀,這樣的刀傳世並不多。吉村秀野曾在一個有著皇室血統的世襲男爵手裏見過一把武士刀,那把刀的刀身上竟然刻著“七胴切”的字樣,這意味著這把武士刀曾經創造過一刀腰斬七人的紀錄,實在是驚人。
吉村秀野望著刀身上的雲紋在思考著一個問題:傳說畢竟是傳說,一刀腰斬數人的事他還真沒見過,什麼時候也用人體來試驗一下?看看究竟能不能達到“三胴切”的程度。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吉村秀野手下的幾個中隊長走進大隊部,他們的情緒很激動,好像正在爭論著什麼。
吉村秀野把武士刀插入刀鞘,抬起眼皮問:“發生了什麼事?”
第3中隊中隊長中島治方大尉滿臉怒氣地說:“長官,我的士兵在崗子村附近遭到襲擊,一死一傷,是中國軍小股散兵幹的。”
吉村秀野感到很意外:“哦,你確定是中國軍散兵幹的?據我所知,這一帶不應該再有中國軍了,即使是被打散的小股敵人也應該向南跑了。”
“據在場的士兵說,他們穿著中國軍裝,一共五個人,手裏都有武器,我的士兵和他們進行交火,擊斃了兩個,其餘的都逃走了。”
吉村秀野撫摸著刀鞘默不做聲,他在考慮著什麼。
第1中隊中隊長小川義雄怒火中燒地說:“長官,我認為這些中國兵藏身在周圍的幾個村子裏,我們有必要對那一帶進行掃蕩。”
軍官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個個情緒激昂,都很憤怒。
吉村秀野倒是很冷靜,在他看來,死傷一兩個士兵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他在想另外一個問題:在休整期間如何安撫他的部隊。這些從戰場上幸存下來的官兵都需要放鬆,下一步的作戰任務馬上就要分配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激烈的戰鬥。吉村秀野需要一個理由,他手下的官兵們為什麼要打仗?他們在戰爭中能夠得到什麼?如果說這些軍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麼他有責任去提醒他們,占領區裏不光有抵抗,還有財物和女人。吉村秀野不反對士兵們發點小財,也不反對他們適當解決一下性欲,這是人類諸多欲望中最起碼的一點欲望,否則他們為什麼要去流血拚命?當然,要解決這些問題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吉村秀野不會授人以柄,不會用下達命令的方式讓部下去搶劫去強奸,這一切都應該以作戰命令的形式來貫徹。
吉村秀野走到地圖前,用手指在崗子村周圍畫了個圓圈:“諸位,為了強化治安,我們需要對這一帶進行軍事掃蕩,一切敢於對抗皇軍的行為,都應該受到嚴懲!拜托了,請各中隊立即執行!”
“是!”軍官們拔腿就走。
“等等……”吉村秀野再一次看看地圖上的崗子村,“記住,崗子村有個中醫叫陳家興,告訴部隊,不要騷擾這家人,叫翻譯官送上我的名片,請陳家興先生到縣城來為我治病。”
吉村秀野患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每當天氣變化就十分痛苦。西醫認為,這種在關節及周圍軟組織產生的慢性疼痛,其形成的病理原因尚不明確。這種疾病因關節疼痛而造成患者的活動障礙,嚴重時會導致患者肌肉和血管萎縮,出現關節致殘和內髒功能衰竭。多年來吉村秀野四處尋醫,卻久治不愈。占領洛陽後,吉村秀野聽說城中“德慧堂”中藥鋪的東家陳家興醫術高明,曾特地上門去求醫,沒想到“德慧堂”中藥鋪已在巷戰中毀於戰火,陳家興將夥計遣散,自己回了崗子村。
吉村秀野一向不相信西醫,卻非常尊崇傳統的中醫,他認為,中醫唯一的缺點就是在理論上和傳授上缺乏量化概念,同樣的草藥醫治同樣的病症卻因醫生的經驗不同而異。由此說來,中醫本人的悟性和經驗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優秀的中醫可以創造出很多讓西醫們目瞪口呆的奇跡。可惜的是,真正醫術高明的中醫極為稀少,如果能夠遇到,當是你本人的造化。
根據吉村秀野的命令,第12步兵大隊一千多官兵傾巢出動,對伊川縣周邊地區進行掃蕩,其掃蕩的重點地區是崗子村一帶。於是巨大的血光之災降臨了,崗子村是最先被日軍血洗的村莊之一。
日軍是上午10點多衝進崗子村的,第12步兵大隊的每一個士兵都知道,軍事掃蕩不過是個幌子,搶劫財物和尋找女人才是真實目的,這是經過大隊長吉村秀野默許的。日軍士兵們此時都進入一種瘋狂狀態,他們砸開每一家院門,衝進去大肆搶劫,奸淫婦女,稍遇抵抗便立刻開槍射殺,然後點燃房屋,崗子村被淹沒在血泊之中。
佟春富家的院門在重擊之下被直接撞倒,一個日本軍曹帶著兩個士兵闖了進來,見院子裏沒什麼可搶的東西,便端著槍進了屋。
日本軍曹一見到翠花便兩眼放光興奮起來,翠花嚇得尖叫著撲到娘的懷裏,她渾身顫抖,驚恐地看著步步逼近的日本軍曹。滿堂娘本能地把翠花攬在身後,一步步地後退。
佟春富上前拉住軍曹的胳臂,苦苦哀求:“孩子太小,求太君放過她吧!”一個日本兵掄起槍托砸在佟春富的臉上,佟春富仰麵跌倒,他的鼻梁被打斷,牙齒也被打飛幾顆,鮮血糊了一臉。日本軍曹一把抓住滿堂娘的頭發狠命一甩,滿堂娘被甩出屋外,頭部重重磕在牆壁上,頓時血流滿麵昏迷過去。
日本軍曹抓住翠花的雙腳倒提起來,重重摔在炕上,另兩個日本鬼子按住翠花,軍曹迫不及待地解開褲帶,翠花發出絕望的嘶喊……
佟春富本是個老實的莊稼人,對使用暴力的人一向是躲得遠遠的,他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進行哪怕是輕微的反抗。但任何事情都有限度,一旦超越了底線,把人逼得無路可走,就是兔子也會變成猛獸。
眼下日本兵的暴行早已突破了底線,佟春富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撲到炕沿下抓起一把劈柴的斧頭,狠命向軍曹的後腦劈過去,隨著一聲悶響,軍曹的鮮血和腦漿噴濺在牆上。佟春富毫不遲疑,再一次舉起斧子向另一個日本兵砍去……兩個日本兵大驚,連忙鬆開翠花,閃身滾開,佟春富的斧子砍在炕沿上,斧刃深深卡在炕坯裏。他使勁拔出斧子想繼續拚命,但已經沒有機會了,一個日本兵抄起步槍扣動了扳機,子彈擊中佟春富的胸膛,他雙眼圓睜靠著炕沿慢慢滑落到地上……
兩個日本兵喘息著,呆呆地望著佟春富的屍體,他們本以為中國老百姓不會反抗,哪裏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兩個日本兵一邊挪動軍曹的屍體,一邊商量著該如何向長官交代,卻沒料到懦弱的翠花也拚命了,她在炕上的針線筐裏摸出把剪刀,一躍而起將剪刀插進一個日本兵的脖子,那日本兵發出一聲慘叫,雙手捂著脖子,痛苦地在炕上滾動著……另一日本兵向翠花撲來,又被翠花的剪刀劃傷了臉,翠花瘋了,她號叫著揮舞著剪刀,使日本兵奈何不得,那日本兵火冒三丈,抄起步槍用刺刀將翠花釘在牆上……
翠花的手無力地垂下,剪刀落在地上。她背靠窗台半坐著死去,鮮血像條紅色的小溪沿著打翻的炕坯流進炕洞裏。
崗子村在這場浩劫中死亡87人,重傷一百多人,房屋大部分被燒毀。死亡的村民中有很多人都參加過滿堂組織的支持日軍行動,也都得到過日本軍隊賑濟的糧食,這些村民到死也沒搞明白,為什麼日本人翻臉翻得這麼快。
陳家興也沒逃過這一劫,10天以後,他死在伊川縣城吉村秀野的大隊部。
日軍血洗崗子村的時候,陳家興的家沒有遭到洗劫,吉村秀野的命令被一絲不苟地執行了。坐在客廳裏的陳家興聽到村子裏的慘叫聲和槍聲,他打開院門想出去看看,誰知院門外站著兩個日本兵,他們客氣地把陳家興堵了回來。
陳家興沉默了片刻,便對兒子陳少林說:“夾壁裏有個木匣,裏麵有一部宋版的醫書,那是祖上傳下來的,你要把它保護好。”
陳少林說:“爹,不用擔心,鬼子好像對咱家挺客氣,沒事的。”
陳家興似乎沒聽見兒子的話,他像是交代後事,又像是自言自語:“洛陽的鋪子毀了,這兩年家裏的積蓄也都救濟鄉親們了。這樣也好,沒有家產拖累,人會活得輕鬆些……”
“爹,沒關係,家產沒了可以再掙,反正咱們有手藝,餓不死的。”
“我走了以後,你也不要在崗子村住了,還是想辦法到後方去,聽說昆明的西南聯大辦得不錯,出了不少人才,我看你可以考慮去西南聯大完成學業。唉,要不是打仗,你這會早就該畢業了。”陳家興還在嘮叨。
“爹,說啥呀?別說這不吉利的,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邊盡孝……”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陳少林打開院門,見一個日軍中尉站在門外,他向陳少林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你好!我是第12步兵大隊的翻譯官武山信哲,奉吉村秀野少佐之托請陳家興先生到伊川縣城做客。這是吉村秀野少佐的名片,請收下!”中尉雙手送上名片。
“對不起,我父親病了,他恐怕去不了,你請回吧!”陳少林不客氣說。
陳家興走上前來,他推開陳少林站在日軍翻譯官麵前:“先生,請告訴我,你說的這位吉村秀野先生與我素昧平生,他找我有什麼事?”
日軍翻譯官又鞠了一躬說:“哦,是這樣,吉村秀野少佐患有風濕性關節炎,已經很多年了,他遍訪名醫卻久治不愈,早聽說陳家興先生出自中醫世家,醫術精湛,所以,他想請您去縣城為他治病,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陳家興擺擺手:“看病的事一會兒再說,先生,我想問問,貴國士兵正在我們村裏幹什麼?”
“哦,我們的士兵正在搜查抗日分子。不過,這不關陳先生的事,您和您的家人不會受到打擾,吉村秀野少佐特意交代過。”
“翻譯官先生,我可以為吉村秀野先生治病,但我有一個要求,我想在村裏走一走,看看貴國軍隊是如何懲治反抗者的。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好奇心。”
翻譯官有些遲疑:“這……請原諒,您還是不看為好,軍事行動總是有些殘酷,沒辦法,這是戰爭……”
陳家興搖搖頭:“先生,那就恕我不敬了,你們長官的病,我治不了。少林,送客!”
“等等……如果先生執意要看,當然可以。我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們的軍事行動是針對一切膽敢反抗皇軍的人,而保護您這樣的良民是我們的責任,請您對我們的行動給予諒解。”翻譯官又鞠了一躬。
“你前邊帶路吧!”陳家興已經走了出去。
很多年以後,陳少林回憶起父親的時候,總是感到不可思議。在陳少林的印象裏,父親是個極為儒雅的書生,他這一生過得很平靜,沒什麼大起大落,更沒有目睹過血腥殘忍的事。可是那天,他走在血流成河的街道上,眼看著橫七豎八、殘缺不全的屍體,呼吸著充滿血腥味道的空氣,他老人家竟然神色平靜,毫無恐懼之態。陳少林看到各家的慘狀渾身顫抖,好幾次忍不住哭出聲來,而父親的臉上居然沒有一滴淚水。
回到家裏,陳家興請翻譯官在客廳稍坐,他去準備一下,馬上就可以動身。
翻譯官說:“陳先生,您不必費心,我們那裏什麼都有,到時您隻管開出藥方就可以了。”
陳家興沉下了臉:“你懂什麼?你們要是什麼都有,還請我幹什麼?告訴你,有那麼幾味藥你們恐怕永遠找不到。”
陳家興走進後院的一間廂房,這裏是陳家配藥的房間,外人從沒有進去過。10分鍾以後,陳家興拎著一個木匣走了出來。
陳少林站在大門前,目送著父親坐進日本人的汽車。在汽車開動的一瞬間,父親麵色平靜地向他揚起手搖晃了一下,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陳少林頃刻間淚流滿麵,他知道,父親永遠不會回來了。
在伊川縣城的日軍第12步兵大隊的隊部,陳家興為吉村秀野號了脈,然後默不做聲地開始研墨,看樣子是打算寫藥方。吉村秀野瞪了一眼翻譯官:“信哲君,怎麼能讓陳先生親自研墨呢?我可擔待不起啊!”
翻譯官連忙接過陳家興手中的墨,賣力地研磨起來。
吉村秀野期待地望著陳家興:“陳先生,我的病能治好嗎?”
“應該可以,不過治風濕病需要時間。從你的脈象看,你這兩天受了風寒,頭痛發熱,咳嗽咽幹,還伴有腹瀉,是這樣嗎?”
“是這樣,您診斷的一點不差,陳先生真是名不虛傳!”
陳家興淡淡地說:“吉村秀野先生,您還不太會恭維人,診斷這類小病,一個走江湖賣草藥的山野村夫都會。這樣吧,我開個方子,先把你的風寒治好,明天再治風濕病。”
“您的意思是,服了您的藥明天就會好?有這麼快嗎?”吉村秀野有些不相信。
“你不是有槍嘛,你的風寒病明天要是不好,你可以照我腦門上開一槍!”
吉村秀野有些尷尬:“陳先生開玩笑,您為我治病,就是我的恩人,我怎麼能恩將仇報呢?”
陳家興不再說話,他提筆寫起藥方。
一邊的翻譯官用日語說:“長官,這個人城府很深,令人難以捉摸。我們的士兵在崗子村的行動他都看到了。坦率地說……當時的場麵是有些殘酷,可是他居然沒有絲毫的恐懼。”
吉村秀野若無其事地用日語回答:“信哲君,請照這個藥方去抓藥,等草藥煎好後,我們應該找個中國人來試服一下,你說呢?”
“遵命!”
吉村秀野是個多疑的人,他也覺得這個中國人有些可疑。陳家興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一般來說,目睹了這種血腥的場麵,是個人都會有比較強烈的反應,或恐懼或憤怒,或悲痛或驚慌,這些反應都是正常的,很少有人會無動於衷。而陳家興的表現令人困惑,他麵無表情,沉靜如水,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厚重的岩石,誰也猜不透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陳家興開出的草藥煎好後,翻譯官武山信哲帶著士兵在街上抓了兩個乞丐,把他們綁在柱子上捏著鼻子灌了一肚子藥湯。試驗的結果表明,陳家興的藥方應該是安全的,因為那兩個乞丐直到第三天還是活蹦亂跳的,吉村秀野寧可晚幾天服藥,也要確保安全。
為了確保安全,那兩個乞丐被多留了幾天。吉村秀野是在五天以後才開始服用治風濕的草藥,在他正式服藥前,那兩個乞丐照例充當了試驗品。在等候結果的時候,陳家興見到吉村秀野,他的第一句話就使吉村秀野很是尷尬:“吉村秀野先生,我的藥方已經開出三天了,你為什麼還不服藥呢?”
“陳先生,您怎麼知道我沒有服藥呢?”吉村秀野反問道。
“這不奇怪,從你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來。一個好中醫用不著與患者用語言交流,他是啞巴都沒關係,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得出判斷。我就是通過‘望’的方法得知,你並沒有服藥,能告訴我原因嗎?”
吉村秀野知道,他的一切生理反應都瞞不過這個名醫,如果編造一些理由會更顯得畫蛇添足,不如索性把窗戶紙捅破,讓他知道,在草藥上搗鬼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