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 3)

“可是……現在的中國已經不是皇權時代了,我們的國家政體也是按照現代國家的框架建立的,為什麼國家與民眾仍然不能互盡責任和義務呢?”

蔡繼剛溫和地反問道:“那麼請告訴我,對民眾而言,1944年和1844年有什麼不同嗎?他們一樣要向國家交納賦稅,至於交給皇帝還是交給國民政府,這並不重要。現在的事實是,國家還是一如既往地拒絕向民眾承擔任何責任與義務,而民眾也仍然隻有承受苦難的義務。中原大旱,赤地千裏,民眾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國民政府又做了些什麼呢?隻是下了一道命令:今年河南省的軍糧征收不能減免。看看吧,中國的國情如此,政府怎麼能讓人民去支持戰爭?這才是我們國家的悲劇所在。”

兩個人都沉默了。

“報告!”門外有人喊。

蔡繼剛打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的中校。

中校敬禮道:“報告蔡長官,我是16軍李正先軍長的副官靳益泉,李軍長下午要去前沿陣地視察,他想問問蔡督戰官,是否願意一起到前沿指揮所看看?”

蔡繼剛笑道:“既然是李軍長相邀,蔡某豈敢不從?你先去吧,我馬上到16軍軍部。”

靳副官走後,蔡繼剛轉身問趙湘竹:“16軍李正先軍長你采訪過嗎?”

“沒有,這裏將級軍官有幾十個,我怎麼能都認識?”

蔡繼剛戴上軍帽:“我要和李軍長上前沿陣地看看,你要有興趣就和我一起去,也正好認識一下李正先。”

趙湘竹是個工作狂,她當然不肯放棄采訪前線軍官的機會:“好啊,前沿陣地對我很有吸引力,我當然去。”

蔡繼剛和李正先站在109師前沿指揮所裏,專心致誌地用望遠鏡觀察著日軍陣地縱深。這裏兩軍之間有一片約300米左右的開闊地,靠近國軍一側的陣地上亂糟糟的,到處是鐵絲網、鹿砦和寬大的防坦克壕,隱蔽部和塹壕的胸牆都用粗圓木固定,縱橫交錯的交通壕四通八達,輕重機槍的火力點配置隱蔽而刁鑽,並且很注重交叉火力和側射火力的發揮。16軍到底是嫡係部隊,響當當的中央軍,防禦陣地構築得頗為專業。

蔡繼剛和李正先非常熟,兩人的年齡差不多,彼此說話比較隨便,見麵就開玩笑。前年蔡繼剛隨軍令部的長官去八戰區視察,當時李正先剛剛從第一師師長的位子升任第一軍副軍長,蔡繼剛以軍委會督戰官的身份在第一軍司令部住了一個月,兩人就這麼認識了。李正先號健白,蔡繼剛稱他為“健白兄”,他則稱蔡繼剛為“雲鶴兄”。

李正先是黃埔二期步科畢業,是蔣委員長的同鄉,因此在軍界一直發展得順風順水,1939年即成為第一軍第一師第一旅的旅長,官拜陸軍少將,在黃埔二期生裏算是升遷較快的。

李正先放下望遠鏡,有些得意地問蔡繼剛:“雲鶴兄,你是名校生,給我們提提意見,我們的陣地設置還過得去吧?”

蔡繼剛繼續觀察,嘴裏淡淡地說:“嗯,還行吧,就陣地戰來說,比一次大戰的水平要提高很多。”

趙湘竹聽出了諷刺的意味,忍不住笑了。

“這是什麼話?罵我們呢?”李正先不滿地瞪著蔡繼剛。

“我的意思是,以我軍目前的作戰思想、裝備水平和戰術水平,也隻能這樣了,如果讓我來指揮,恐怕也是這樣。我們的作戰思想和戰術水平還停留在一次大戰呢,歐洲戰場早不是這種打法了。”

李正先嘲諷道:“嗬,到底是弗吉尼亞的高材生,張嘴閉嘴都是歐洲戰場,我們這些黃埔出身的土包子聽得一頭霧水,蔡督戰官能不能具體講講?”

蔡繼剛毫不理會他的嘲諷:“健白兄,我提個問題,你們的防線比起馬其諾防線來,哪個更堅固一些?”

“當然是馬其諾防線,人家修了多少年?用了多少鋼筋混凝土?我可沒這麼富。”

“是啊,修了這麼多年,花了這麼多錢,結果呢?人家一槍沒放就繞過去了。老兄,如今的作戰模式早變了,你的工事堅固,可人家未必來打。現代化戰爭的特點是寬正麵,高機動,大縱深。突擊是大縱深快速突擊,防禦是大縱深防禦,在防禦過程中抓住戰機立刻實施反突擊。去年8月的庫爾斯克會戰,蘇聯軍隊就是這麼幹的,雙方的軍隊都在進攻,也同時都在防禦。所以,現代化戰爭中,進攻和防禦不再是兩個對立的概念,而是對立統一的一個概念。”蔡繼剛邊說邊改用炮隊鏡繼續向敵縱深觀察。

李正先討饒地舉起雙手:“行了,行了,別說了,我認輸了還不行?談起軍事理論,十個李正先也不是一個蔡繼剛的對手。現在的問題是,這是中國戰場,我們隻能根據自己的條件打仗,實施高機動作戰要有本錢,誰不知道坦克集群是好東西,可咱們有嗎?中國是個窮國,而我們的對手也沒富到哪兒去,都窮到一塊了,所以交戰雙方隻能使用一次大戰的作戰模式,我的大督戰官!”

蔡繼剛調整著炮隊鏡回嘴:“健白兄,你這純粹是抬杠,我指的是戰術思想,在某些情況下,智力的提升可以彌補裝備的不足……”

突然,敵人陣地上傳來一陣輕機槍射擊聲,指揮所裏的人立刻緊張起來。副官沈光亞連忙搖動電話向前沿觀察哨詢問,然後他掛上電話報告:“據黃坡村陣地觀察哨報告,東麵坡地日軍據點傳來槍聲,好像有人越過戰線向我方陣地跑來,由於來人身份不明,我前沿官兵未敢開火阻攔。”

李正先也顧不上鬥嘴了,舉起了望遠鏡。

蔡繼剛的炮隊鏡視野裏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老百姓,他們正試圖越過兩軍陣前的開闊地帶,背後日軍陣地上的機槍聲時時響起,子彈不時在他倆身前身後濺起土煙。蔡繼剛心中十分疑惑,這兩個家夥可真是二愣子,這片開闊地足有三百多米,他們大白天的就這麼明目張膽,毫無顧忌地越過戰線,吃了豹子膽了?

沈光亞也舉著望遠鏡觀察,他對蔡繼剛說:“長官,這兩個人倒是不同尋常,他倆在做‘之’字形運動,而且很會利用地形,我看他們不像是老百姓,好像是有戰場經驗的軍人。”

蔡繼剛仔細看看,又覺得奇怪,這兩個人的確像是受過訓練,他們總是躍出十幾步,趁日軍機槍手還沒來得及構成瞄準線時又撲進彈坑,這兩個人的躍進、臥倒、規避動作很正規,時而分散,時而聚攏……蔡繼剛斷定,這兩人肯定是有戰場經驗的老兵。

李正先也看出了一些門道,他大聲喊道:“傳我命令!前沿機槍開火,壓製對方火力,掩護這兩個人過來!”

李正先的命令通過電話傳過去,前沿陣地上槍聲大作,七八挺輕、重機槍同時開火,一下子壓住了日軍的火力。隻見那兩個老百姓從彈坑裏一躍而起,急速跑過開闊地,就地一滾,跳進國軍的戰壕裏……

指揮所裏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李正先扔掉望遠鏡命令道:“把那兩個人帶到指揮所來,我要問話。”

不一會兒,那一高一矮兩個家夥被幾個士兵帶進指揮所。這兩人似乎不大懂規矩,一邊滿不在乎地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懵懵懂懂地四處觀望。

沈光亞突然向蔡繼剛喊了起來:“長官,真巧了,是老熟人啊!”

蔡繼剛定眼一瞧就笑了,這不是滿堂和鐵柱嗎?

滿堂和鐵柱一見到蔡繼剛和沈光亞也大喜過望,他們走了這麼遠的路,就是來投奔蔡長官的。滿堂興奮地正準備撲過去和蔡長官握手,忽然想起軍隊的規矩,連忙喝住鐵柱:“柱子,給蔡長官和沈副官敬禮!”

兩人規規矩矩挺直身子向蔡繼剛、沈光亞敬禮。

李正先笑著問蔡繼剛:“雲鶴兄,你認識這兩個家夥?”

“何止認識,這是和我一起突圍的弟兄。”蔡繼剛興奮地在滿堂和鐵柱的胸前搗了幾拳。

趙湘竹好奇地問:“你們怎麼從敵人陣地上穿過來?這太危險了。”

滿堂回答:“那邊到處是鬼子,俺找不到別的路,聽一個打草的老鄉說,跑過這片空地就是咱國軍的地盤,俺本來還想等到天黑再過來,可碰上了鬼子的巡邏隊,俺倆撒腿就跑,鬼子腿短追不上,就在後麵開槍,後來咱的機槍響了,俺知道這是掩護俺呢,這下不用躲啦,俺和鐵柱幾步就竄過來了。”

李正先誇獎道:“戰術動作還是蠻地道的,都是老兵吧?”

蔡繼剛笑道:“恐怕算不上老兵,守許昌時在暫15軍入伍的,不過幾場仗下來,戰鬥經驗是有了。”

李正先打量著滿堂:“雲鶴兄,這兩個兵就留在109師吧,我們可是中央軍,不比那些雜牌軍強?”

“長官,俺不在這兒幹,俺兄弟倆是來投奔蔡長官的。”滿堂斷然拒絕。

李正先正要發火罵人,蔡繼剛馬上接口道:“健白兄,這件事以後再說,我先和這兄弟倆談談。”

晚飯後,蔡繼剛吩咐沈副官去叫滿堂兄弟。

趙湘竹問:“繼剛,我能聽聽你們的談話嗎?”

“當然可以,下午我們不是談過國家和民眾之間的關係嗎?我們還沒有談完,正好這兩個士兵都是豫中當地人,你可以問問他們對戰爭的看法。”蔡繼剛說。

正說著,滿堂和鐵柱到了。兄弟倆見了蔡繼剛和趙湘竹還是很拘束,都規規矩矩坐好,等著長官發問。

沈光亞生怕他們不會說話,使趙湘竹難堪,連忙介紹了一下:“滿堂,這是蔡長官的夫人,你們應該向夫人問個好。”

滿堂和鐵柱從來沒聽說過“夫人”這個稱呼,心說啥“夫人”呀?蔡長官的女人不就是“屋裏人”嘛,咋這麼繞口呢?

鐵柱沒敢吭聲,滿堂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夫……夫人好!”

趙湘竹笑著走過去,想和他們握握手,誰知這兄弟倆嚇得連忙把雙手背在後麵,弄得趙湘竹有些尷尬。

蔡繼剛笑道:“湘竹,你不要難為他們,他們不習慣和女人握手。”

趙湘竹自嘲地嘟囔著:“你的意思是,我把他們嚇著了?好好好,我不說話了,你們談!”

蔡繼剛仔細詢問了在崤山南坡的官道口自己撤離後的情況。

滿堂和鐵柱都不具備清晰而完整的敘述能力,他倆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敘述了最後那場戰鬥和被俘的經曆。

蔡繼剛聽完後神色黯然,沉默良久。

趙湘竹又忍不住提問題:“滿堂,最後你們被俘的時候,這支阻擊部隊隻剩下五個人了,是這樣嗎?”

“是,連俺倆算上,一共剩下五個活人,別的弟兄都死毬啦!”滿堂說。

鐵柱補充道:“連長腦門上中了槍子兒,二話沒說就死毬了,俺還把連長翻過來看,乖乖,後腦勺都打沒了……”

沈副官不滿意了:“說話要文明點,說死了或者犧牲了都行,就是不要說髒話。”

滿堂和鐵柱惶恐地看著沈副官,他倆並不認為自己剛才說了髒話。

趙湘竹一邊做著筆記,一邊繼續提問:“滿堂,你剛才說,那個叫山田圭一的日本兵是大阪人,對不對?”

“俺記不清了,是柱子說的,他記性比俺好,柱子,你沒記錯吧?”滿堂拍了拍鐵柱腦袋問。

鐵柱肯定地說:“沒錯,俺記著呢,是叫‘大板兒’,這名好記,大塊的板子嘛,山田說,他以前的部隊裏都是大阪人。”

趙湘竹停住了筆,扭頭問蔡繼剛:“繼剛,據我所知,日本軍隊征兵都是按地域組成部隊,那麼大阪地區組成的部隊是哪個師團?”

蔡繼剛想了想:“是第4師團,這個師團在日俄戰爭之前就組建了,是日軍最早的幾個常備師團之一,屬甲種師團,不過戰鬥力不算強,在中國戰場上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戰績。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師團已經在前兩年調到南方軍,現在好像在菲律賓駐防。”

趙湘竹疑惑地自語道:“這個叫山田圭一的人很有意思,在我看來,日本士兵都被洗過腦,很少有這種厭戰而又心地善良的人。”

蔡繼剛點點頭說:“嗯,是比較少見,這可能和地域文化有關。大阪是日本商業氣氛最濃的城市,第4師團的兵員大部分是小商販,而全世界的小商販都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和氣生財、精於算計、善於審時度勢,隻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易受他人煽動。所以,第4師團從日俄戰爭起就因戰績不佳被稱為‘奸詐的商人師團’。”

“真沒想到,日本軍隊裏居然還有這麼好的人,擱以前我根本不會相信。”趙湘竹說。

兩個人正討論著,隻見滿堂和鐵柱像約定好了一樣,“撲通”一聲同時跪在蔡繼剛麵前。

蔡繼剛大驚:“滿堂,鐵柱,你們……這是怎麼了?”

滿堂嘟囔著說:“長官,俺兄弟倆對不起你,俺們……當……當過漢奸!”

蔡繼剛厲聲喝道:“大聲點說,到底怎麼回事?”

趙湘竹在一邊溫和地安慰著:“滿堂,鐵柱,別著急,慢慢說,不管有多大事,說出來就好。”

滿堂哭了起來,邊哭邊敘述自己當漢奸的經過……

這兄弟倆在路上就商量好了,要是能見到蔡長官,說什麼也要把那件事說出來。鐵柱是個沒心沒肺的渾小子,也缺乏思考能力,他已經習慣什麼事都聽哥的,隻要哥說了話,讓他去扒黃河大堤鐵柱也照扒不誤。

而滿堂可不像鐵柱那樣沒腦子,他每當想起自己聚眾搶劫的事就別扭,特別是在日軍洗劫了崗子村、自己家破人亡後,滿堂越發不敢回想這件事。他的邏輯很簡單,日本鬼子是殺爹和妹妹的仇人,自己非但沒有去報仇,反而搶了打鬼子的隊伍;這還不算,自己為了點糧食,還上趕著幫鬼子去運糧。當時滿堂混沌未開,對自己的行為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認識。自從在戰俘營裏見到翻譯官高升以後,滿堂才真正明白,這就是漢奸,凡是真心實意為鬼子幹事、欺壓自己同胞的行為,都是漢奸行為。滿堂雖然沒有文化,但他從小就有強烈的自尊心,他是要臉的人,一旦明白了自己的行為,滿堂的心就沒日沒夜地處在煎熬之中。

滿堂的邏輯是對的,但事情發展的時間順序是錯的,應該是他先搶劫了國軍,幫助鬼子去運糧,然後才是爹和妹妹被殺,到這時候,日本鬼子才成了殺爹和妹妹的仇人。

蔡繼剛耐心聽完滿堂的敘述,怒火終於爆發出來:“媽的,湯恩伯被劫的事我早聽說了,現在終於搞清楚了,原來是你們兩個小子幹的,真他媽的渾蛋,滿堂,我真想斃了你們!”

滿堂耷拉著腦袋小聲說:“長官,俺兄弟倆在路上就商量好了,見了長官實話實說,說完長官要殺要剮俺當哥的頂著,饒了俺兄弟就中。”

蔡繼剛氣哼哼地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哼!我看你們兩個吃裏扒外的東西都該槍斃!”

“長官,你要槍斃俺倆,還不如送俺倆去打仗,殺鬼子,現在咱隊伍不是正缺人手嗎?”鐵柱愣頭愣腦地說。

蔡繼剛望著這兩個頭腦簡單的士兵哭笑不得,他不想講什麼有關國家與民族的大道理,這兩個家夥恐怕也聽不明白。不過,既然他們主動前來歸隊,說明還懂得是非曲直,至少沒去當偽軍。

“繼剛,是不是先讓他們去休息,明天再談?”聰明的趙湘竹趕緊出來圓場。

蔡繼剛推開窗戶,望著窗外沒有吭聲。

趙湘竹向滿堂使個眼色,示意他們退下,滿堂和鐵柱就像得到特赦令的囚犯,倉皇退出房間。

趙湘竹為蔡繼剛披上件衣服,用探討的口吻說:“其實國家真是個寬泛的概念,它的內涵包括領土、民族、社會製度、文化傳統和生活習性,這些都很複雜,這兩個士兵沒有國家的概念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的思維很直觀,在饑餓的時候,有人給了糧食,他們自然會心生感激。”

蔡繼剛歎了口氣:“岡村寧次這個人很厲害,他很懂得軍事手段與政治手段並重的道理,就這一比,我們的統帥部在智力博弈層麵上又輸了一籌。岡村寧次用糧食去賑濟敵國災民,這一手看似良善之舉,實際暗藏殺機,這是個完整的戰略計劃,損失區區一點糧食,等於增加了十萬大軍。”

趙湘竹打開筆記本說:“嗯,你總結得很精準,我可以在文章中使用你的總結嗎?”

“絕對不行,原因你知道,日軍通過賑糧事件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想煽動後方新聞輿論界的不滿,把國府的形象搞糟,這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部分。”蔡繼剛很清醒地提示道。

趙湘竹順從地合上筆記本:“好吧,為了國家的形象,我這個記者隻好閉嘴了。繼剛,明天我要搭長官部的飛機回重慶,我們總編想派我去采訪一下陳納德將軍。你是不是和我一起走?反正你在這裏也無事可做。”

蔡繼剛輕輕摟過妻子:“真抱歉!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在等候軍委會的命令,南方的戰事吃緊,我可能要調往南方戰線。”

趙湘竹把臉貼在丈夫胸前,柔聲歎道:“唉,真舍不得和你分別,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

“沒辦法,湘竹,這是戰爭,誰讓你丈夫是軍人呢?”

“我知道,我理解,你老婆無非是發發牢騷而已,我為戰爭守了這麼多年空房,作出這麼大犧牲,難道還不許我發發牢騷麼?繼剛,你估計,下一步……會派你去哪裏?”

蔡繼剛嚴肅起來:“肯定是第九戰區,我稍微透露一點軍事秘密,長沙、衡陽一帶馬上要爆發一場大戰。”

趙湘竹震驚了:“豫中會戰剛剛結束,長沙又要大打?”

蔡繼剛沉默不語。

“那……滿堂和鐵柱你怎麼安排?”

蔡繼剛想了想:“容有略的190師正在衡陽南郊接受新兵,組織訓練,我和容有略是老朋友了,讓滿堂和鐵柱去190師吧,我會安排這件事。”

趙湘竹緊緊擁抱丈夫:“繼剛,答應我,好好的回來,我要一個完整的你,不許蹭破一點皮。”

蔡繼剛笑著親吻妻子:“我答應你,盡管我知道這是廢話……”

“不,隻要你答應了,就是真的,上帝會保佑我們!”

蔡繼剛在電訊室叫通了第九戰區190師容有略的電話。

“喂,容師長嗎?你好!我是蔡繼剛啊。”

電話那邊一聲驚呼:“啊呀!是雲鶴兄,幾年不見啦,閣下都混到重慶軍委會了,令人刮目相看呀!”

“到軍委會又怎麼啦?還不是個閑差?哪比得了你容師長,黃埔一期生,委員長的高足,正經的嫡係呀,不像我,出身不正,喝了點洋墨水,倒成了軍中異類,如今幹脆不讓帶兵了,慚愧啊!”蔡繼剛發著牢騷。

容有略一口的廣東普通話:“看你說的,我算什麼嫡係?好不容易當了個師長,還是個後調師,有點兵都讓人家挖走了。沒辦法,人家是主力師嘛,財大氣粗,我隻能當個配角啦。”

“容師長,你現在正招兵買馬,我向你推薦兩個老兵,都有戰鬥經驗,參加過豫中會戰,是剛從日軍戰俘營裏逃出來的,吃了不少苦,所以求戰心切,怎麼樣,你要不要?”

容有略大喜過望:“要要要,當然要!我缺的就是老兵呀,來了都當班長,給我帶新兵。雲鶴兄,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啊,謝謝啦!”

“好,我馬上安排通訊連的車給你送去。老弟,下一步我可能也要去九戰區督戰,到時咱們會見麵的。”蔡繼剛放下了電話。

[1]

按照慣例,世界各國軍隊的飛行員都是軍官,但是二戰時曰本陸海軍飛行員則並非全部是軍官,絕大部分是軍曹(士官)或士兵。飛行士官及士兵均有級別,例如:一飛兵、一飛曹、二飛曹、三飛曹、飛曹長,等等。

[2]

語出清末陳澹然《寤言》卷二《遷都建藩議》,意為看問題必須眼光長遠,不能為長遠利益考慮的,必然不能夠作出短期的計劃;看問題也必須全麵,不能從全局出發想問題,那麼在局部方麵也不會有所成就。

[3]

永野修身(1880.6.15~1947.1.5):日本海軍元帥,日本海軍艦隊派的主要人物,對美開戰的主要支持者。在日本海軍曆史上,他是唯一一個先後擔任過“海軍三長官”(即海軍大臣、聯合艦隊司令官,軍令部總長)的人,戰後被列入首批28名甲級戰犯名單中,1947年1月5日,永野修身患肺炎在巢鴨拘留所死去,逃脫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他的最後審判。

[4]

板垣征四郎(1885.1.21~1948.12.23):日本昭和時代重要將領,第二次世界大戰甲級戰犯之一。陸軍士官學校第16期學員,日本陸軍大學第28期畢業生。1937年3月任日軍第五師團師團長;1938年6月任日本陸軍大臣;1939年9月任中國派遣軍總參謀長;1941年7月晉升為大將,任朝鮮軍司令官。1948年12月23日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處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