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C-47運輸機剛剛在羊街機場的停機坪上停穩,趙湘竹第一個走下扶梯,這是她第一次到羊街機場。

戰爭爆發以來,趙湘竹經常去前線部隊采訪,有時甚至深入到前線團一級指揮所。在同行們看來,趙湘竹的膽子大得出奇,她的故事經常在同行之間流傳。這其中有個笑話,在第三次長沙會戰中,趙湘竹居然鑽進了前沿陣地的一個地堡,先是幫機槍手壓子彈,然後就提出進一步要求,她想試試輕機槍射擊。當時正是敵人進攻的間歇,機槍手拗不過她,隻好讓她試著打幾發,趙湘竹愣頭愣腦,上去就是一個長點射,子彈全打在射孔外七八米遠的地上,還差點讓機槍的後坐力把肩膀撞脫了臼,嚇得機槍手臉都白了。

蔡繼剛是這樣評價自己妻子的:趙湘竹女士對任何事物都充滿著熱情,有著強烈的參與感和好奇心,但在具體操作上,這位女士起到的作用卻往往是添亂。

趙湘竹作為一個軍事記者,采訪過很多將軍和士兵,也多次親臨戰場,經曆過眾多危險。她對軍隊十分熟悉,但這隻局限於陸軍,她還從沒有和空軍打過交道。這次來羊街機場,主要是因為陳納德。這位美國將軍是個大忙人,行蹤飄忽不定,為了采訪陳納德,趙湘竹把腿都跑細了,居然連續跟蹤了半個月也沒找到他。神出鬼沒的陳納德往往是上午還在重慶,下午就到了桂林,等趙湘竹追到桂林時,陳納德又飛到了湖南芷江機場,趙湘竹窮追不舍,又跟蹤到芷江,結果隻晚了半個小時,陳納德已到了昆明羊街機場。趙湘竹得到消息後,犯了強脾氣,她在芷江機場停機坪上等了六個小時,終於等到一架飛往羊街機場的美軍運輸機,幸虧她的記者證起了作用,機組人員破例允許她搭乘了飛機。

當趙湘竹氣喘籲籲趕到羊街機場新聞接待處時,一位軍官告訴她,陳納德將軍已經在兩個小時前乘汽車前往巫家壩機場。趙湘竹一聽就癱坐在那裏,她實在沒有力氣再繼續跟蹤了,這個年過半百的美國將軍精力充沛,非常人可比,趙湘竹幾乎已準備放棄采訪了。

看著趙湘竹疲憊不堪的樣子,那個軍官似有不忍,他偷偷向趙湘竹透露了一個秘密:陳納德將軍明天下午還要返回羊街機場。趙湘竹一聽又來了精神,這個老牛仔到底沒有逃出她的手心,既然明天他還回來,那不如現在就在羊街機場守株待兔,等這老頭兒自己撞上來。

趙湘竹看看手表,時間是下午三點,離晚飯時間還早,她決定去俱樂部的酒吧消磨時間。雖然是第一次來這裏,但她早就聽說過羊街機場的美軍俱樂部,這可是個大名鼎鼎的場所,一直被大後方的空軍人員所津津樂道,趙湘竹決定去體驗一下。

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要了一杯“血瑪麗”雞尾酒,邊啜著酒邊翻閱著吧台上的英文雜誌。突然,趙湘竹放下雜誌,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抬頭看看站在吧台裏的調酒師,竟然是位年輕姑娘。

趙湘竹大感意外,她把酒杯向前輕輕一推,問道:“小姐,這杯酒是你調的?”

那姑娘立刻顯得很緊張:“是我調的,怎麼,口味不對嗎?”

“你好像忘了放黑胡椒粉,另外,伏特加酒的比例也不對,我記得‘血瑪麗’標準配方裏,伏特加酒應該不少於1.5盎司,小姐,你兌得稍微少了些。”

站在吧台裏的姑娘是沈星雲,今天下午調酒師臨時有急事外出,央求沈星雲替他頂一會兒班。沈星雲以前也學過一些調酒技術,隻不過很少實踐,所以一著急就出了差錯。

沈星雲連忙道歉:“對不起,這是我的錯,我馬上給你重新調製一杯,這杯酒你不用付費。”

趙湘竹奇怪地問:“小姐,你好像不是調酒師吧?在我印象裏,還從沒見過年輕姑娘做調酒師呢。”

沈星雲臉紅了,她不好意思地承認:“實在對不起,調酒師臨時有事,我替他值一會兒班,我……我是營養師,不太會調酒,通常這個時間酒吧裏很少有顧客,真沒想到,讓你碰上了,實在對不起。”

“哦,沒關係,反正我是在消磨時間,並不是真想喝酒,你不用重新調酒了,給我一杯白水吧。小姐,你們這裏的營養師也是現役軍人嗎?”趙湘竹已經養成記者的職業習慣,無論見到什麼人都會迅速拉近距離,進入隨便聊天的狀態。

“是的,我們這裏的醫護人員,屬於美國紅十字會中國支部的派出機構,在編製上又隸屬第14航空隊,所以全部是現役軍人,其中大部分是美國軍人。不過,我是中國國籍。”

趙湘竹拿出采訪本和鋼筆:“哦,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看來不光是中美空軍混合團,連你們這裏的醫護人員也是中美軍人混合編製。小姐,我們可以聊聊天嗎?”

“當然可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肯定是記者吧?”

趙湘竹點點頭:“我是《中央日報》記者,叫趙湘竹。”

沈星雲興奮地說:“那可太好了,三天前這裏遭受過敵機空襲,我們這兒出了個大英雄,他居然搶了一架飛機,冒著敵人的轟炸強行起飛,上去就打下一架敵機,簡直太棒了,你可以寫一寫這位英雄啊。”

趙湘竹頓時來了興趣:“天呐,看來我來得正好,你談談這位英雄,他叫什麼名字?哪裏人?在哪個部隊服役?”

“他叫蔡繼恒,還有個很厲害的綽號,叫鱷魚……”沈星雲誇張地做出駭人狀,仿佛變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鱷魚。

趙湘竹驚訝地張大了嘴:“蔡繼恒?是中美混合團那個蔡繼恒嗎?他怎麼……在這裏?”

“是啊,他剛從中美混合團調來,還沒有具體分配工作,你……認識他?”

趙湘竹合上采訪本笑道:“果然是這臭小子,我當然認識他,我是他姐姐。”

蔡繼剛家兄妹四人,趙湘竹和最小的弟弟蔡繼恒關係最好,至於那兩個小姑子,趙湘竹表麵上客客氣氣,但心裏始終把感情維持在一定距離上,她認為女人和女人之間很難交心,特別是小姑子對嫂子,無論你做得有多麼麵麵俱到,她們仍然會以審視、挑剔的眼光對待你,趙湘竹覺得自己很難討得她們的喜歡。再說了,她本來就是個經濟獨立的新女性,嫁到蔡家來,是因為她愛蔡繼剛,可不是為了穿衣吃飯,為什麼要放下身段去討小姑子的喜歡?

趙湘竹嫁到蔡家之前,婆婆就已經去世,老爺子沒有再續弦,這讓她很慶幸,要是再趕上個難侍候的婆婆,以她的性格恐怕會很難相處。蔡家屬於舊式大家族,繁文縟節多,規矩也很大,像趙湘竹這種新女性對此感到很不適應,幸虧平時不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所以暫時還沒什麼矛盾。

和其他人相比,蔡繼恒就好相處多了,他熱情、通透、性格豪爽,有時還很頑皮,很招趙湘竹喜歡。在這個大家庭裏,每當趙湘竹有什麼心事需要與人交流時,她第一個會想到的是蔡繼恒。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蔡繼恒的情景,那時他還是個大學一年級的學生。

蔡繼恒說:“嫂子,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看來大哥還是很有眼力的。另外,我有個問題,你是希望我叫你嫂子呢,還是叫你姐姐?”

趙湘竹想了想說:“就叫我姐姐吧,我家人口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很願意有你這麼個弟弟。”

從此趙湘竹和蔡繼恒一直以姐弟相稱,兩人相處得極為融洽。趙湘竹對這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弟弟很是嬌慣。他在西南聯大上學時,老爺子對他每月的零花錢控製得很嚴格,蔡繼恒喜歡結交朋友,花錢大手大腳,因此在經濟上總是捉襟見肘。趙湘竹心疼弟弟,她自己收入不低,娘家又有錢,於是瞞著老爺子和丈夫偷偷給他寄錢,甚至鼓勵他交女朋友,蔡繼恒在交女友期間所有的花銷都是趙湘竹提供的。

趙湘竹總是告訴蔡繼恒,男人身上一定要有些錢,否則就很難保持尊嚴。記住,沒錢了就和姐說,姐姐砸鍋賣鐵也要讓你活得像個男人。

趙湘竹沒想到蔡繼恒也在這裏,她一直以為蔡繼恒所在的飛行中隊還駐守在衡陽機場,正準備抽時間去衡陽看看他。這臭小子,調動了單位也不告訴姐姐,太不像話了。

趙湘竹聽沈星雲講述了蔡繼恒的英雄壯舉,她笑了笑,覺得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這就是蔡繼恒,他總是能幹出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打下一架敵機還真算不上什麼大事,憑這臭小子桀驁不馴的性格和詭計多端的腦子,要是他的P-40有足夠長的航程,他一準兒敢去轟炸東京。在這個世界上,哪還有這臭小子不敢幹的事?

倒是眼前這位容貌清秀的姑娘值得關注,怎麼一提起蔡繼恒就兩眼放光,白皙的臉蛋也變成了粉紅色?趙湘竹是過來人,她一眼就看出,這姑娘怕是愛上了蔡繼恒。如果是這樣,趙湘竹可得慎重對待,她認為自己有責任替弟弟把把關。

“小姐,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叫沈星雲,既然你是蔡繼恒的姐姐,那我也叫你姐姐吧。”沈星雲很大方地回答。

“好啊,以後我叫你星雲,咱們就算是認識了。星雲,姐姐是個直性子,說話不太喜歡繞彎子,如果有什麼唐突的地方,也請你原諒!我想問問你,是不是對我弟弟很有好感?”趙湘竹直截了當地說。

沈星雲躊躇了一下,有些害羞地點點頭承認:“是……”

“嗯,那也就是說,你喜歡他,是不是?”

沈星雲慌亂地點點頭:“是,我是喜歡他,可是……我並沒有向他表示過。”

趙湘竹笑了:“那你應該找他談談,也許他並不知道。還有個問題,不知你考慮過沒有?如果你選擇一個飛行員做男友,就該有充足的心理準備,因為他隨時有可能陣亡或者受傷致殘,你想過這些嗎?”

沈星雲鄭重地點點頭:“想過,我覺得……隻要是我自己的選擇,就沒什麼可後悔的。姐姐,我想給你講一講這些飛行員的故事,你有興趣聽嗎?”

“當然,我很有興趣。”

“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為這些飛行員服務的,羊街機場算上我一共有四個女營養師,我們負責23大隊和308大隊兩百多個中美空勤人員的飲食。他們都是些年輕人,其中大部分人甚至沒交過女朋友,在我看來,都是些沒長大的大男孩,他們任性,不喜歡受約束,有著強烈的逆反心理,有的還喜歡惡作劇。說來好笑,我曾經在一天之內接到過12封情書,另外還有五個大男孩是直接表白。當然,我不願使他們難堪,更不會生硬地拒絕他們,因為他們的自尊心很強,一旦沒有處理好就會傷害他們。所以我隻是告訴求愛者,我暫時還沒有作好戀愛的心理準備,請他原諒,我們可以做好朋友。求愛者裏麵有一個美國飛行員,叫丹尼斯,你弟弟蔡繼恒和他也是好朋友,這個丹尼斯是個很固執的年輕人,他說,密斯沈,我真的很愛你,雖然你拒絕了我,但我是否能提一個小小的要求?請讓我吻你一下,就一次,哪怕我明天就在戰鬥中犧牲,我也會心滿意足地去見上帝。”

趙湘竹笑道:“這個美國人很浪漫,你答應他了嗎?”

“沒有,當時我委婉地告訴他,這怎麼可以?我隻能讓我所愛的人親吻,中國女人不可以這麼隨便,我們有我們的習俗。記得當時丹尼斯很失望地說,密斯沈,你不了解我們,我每天駕駛轟炸機起飛的時候,都有可能直接飛到上帝那裏,你的一個吻可以讓我毫無遺憾地去赴死,因為我從來沒和女人接過吻……”

趙湘竹的眼睛濕潤了,她喃喃自語道:“這句話真的……令人心碎。”

沈星雲望著她,眼睛裏充滿了憂鬱:“姐姐,我真的很後悔,丹尼斯是個很好的人,他從此以後再沒有提過這類要求,仍然愛護我,把我當成好朋友。可是……就在前些日子的一次戰鬥中,我們一天之內就犧牲了68個空勤人員,這其中就有丹尼斯……那天晚上,大家哭得昏天黑地。真的,這實在太讓人無法接受。68個生龍活虎的優秀青年,一下子就沒了,戰爭太殘酷,太殘酷了……那天夜裏,整個羊街機場無人入眠,從指揮官到普通士兵,所有的人都在痛哭……就我個人的感受,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下來,我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這個現實。餐桌上還擺放著為他們準備的飯菜,他們的音容笑貌還不斷在我眼前出現,可他們永遠也不會回來了……真像丹尼斯說的那樣,他們飛到上帝那裏去了,在飛往天國的路上,丹尼斯是否還在為那個吻而遺憾?姐姐,我真的很後悔,幹嗎要讓他帶著遺憾走呢?連生命都這麼脆弱,一個吻又算得了什麼?這些死去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戰友,我愛他們,要是能喚回他們的生命,我真的什麼都可以做……”

沈星雲淚流滿麵,趙湘竹也哭成了淚人。

沈星雲擦去淚水,眼睛裏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讓我終生難忘的是,第二天早晨,跑道上又響起了飛機的轟鳴聲,我看到那些戰鬥機、轟炸機飛行員的臉上,都透出一種冷峻的平靜,他們透過機艙向我們作出‘V’字手勢,然後駕駛飛機義無反顧地衝上跑道,機群轉眼間消失在天空中……我的眼淚又控製不住了,不光是我,機場上所有的地勤人員、警衛哨兵、醫護人員都流著眼淚向起飛的機群致以軍禮……我第一次感受到,這些不同國籍、不同膚色的優秀男人,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力量。有他們在,世界民主陣營就強大無比;有他們在,我們的國家就亡不了,這是唯一能支撐著我們忍受戰爭苦難的精神力量。”

趙湘竹淚眼婆娑地望著沈星雲,一時無語……

“姐姐,你知道,飛行員這個群體是軍隊中的精英,這是毫無疑問的,要是有一個人,即使在精英組成的群體中,也屬於佼佼者,那這樣的人真的會讓很多女人繳械投降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趙湘竹涕淚交流:“我明白,我理解……星雲,你這番話險些讓我崩潰,這是我入行以來,所搜集到的最感人的新聞素材,我一定要把這些事寫出來。”

沈星雲望著窗外的機場小聲說:“是啊,寫寫那些犧牲的英雄,也寫寫那位還活著的英雄,你簡直無法想象,那天羊街機場的上千人全都仰望天空,眼睜睜看著蔡繼恒單槍匹馬在天上和敵機決鬥,真是太驚險了!我們紅十字會的那些女護士,平時就很擅長刺耳的尖叫,那天更是不得了,她們的尖叫聲太恐怖了,我不得不用雙手捂住耳朵。當蔡繼恒的飛機落地時,大家的情緒簡直無法控製,歡呼聲響徹整個機場,大家把他一次次拋向空中……說來不好意思,我就是在那一瞬間,對他突然有了種異樣的感覺……”

趙湘竹收起筆,站起身來:“星雲,請給我引路,我要去看看他。”

蔡繼剛的預測是準確的,北方的豫中會戰剛剛塵埃落定,在武漢的日本第11軍又發動了更大規模的戰役行動。

這次戰役的日軍主帥是駐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畑俊六大將,中方主帥是國軍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嶽上將。

日軍通過豫中會戰打通了平漢鐵路,一號作戰計劃才僅僅完成了一半,下一步自然是要打通粵漢線,要完成這個計劃,就必須拿下長沙,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從1938年9月到1941年12月,中日兩軍為爭奪長沙進行過三次會戰,在這三次會戰中,日軍共投入兵力近30萬人,傷亡9萬人左右;中國軍隊共投入兵力70多萬人,傷亡13萬人左右。

第一次長沙會戰,雙方打成了平手,日軍沒有達到預期的作戰目的,而中國軍隊也未能取得如其宣傳的大捷;第二次長沙會戰,日軍基本實現了作戰目的,中國軍隊損失慘重;第三次長沙會戰,日軍顯然是失利一方,非但沒有達到殲滅第九戰區主力的目的,自己反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

公平地說,在三次長沙會戰中,中日雙方在作戰中各有勝負,就傷亡比而言,中國軍隊的傷亡相對日軍來說要大一些。但就戰略目的及戰略全局而言,日軍未能達成殲滅國軍第九戰區主力,進而迫使國民政府妥協屈服之目的;國軍第九戰區雖然損失了一些兵力,但卻基本完成了國民政府所賦予的保衛湘贛之任務。因此從戰略層麵上看,中國軍隊應是三次長沙會戰的獲勝者。

在中國的大後方重慶,國民政府開動全部宣傳機器將第三次長沙會戰稱之為“長沙大捷”,民眾輿論也熱烈響應,舉國歡騰,各地民眾奔走相告,慷慨解囊,僅慰問三軍將士的醫療創傷捐款就達34萬大洋。香港《大公報》發自上海的報道《孤島的國慶》稱:“自從租界當局限定懸旗的日子以後,孤島上已經四五個月不見國旗了。正當湘北大捷聲中,青天白日旗又滿街飛舞,激動著每一個人的熱情,吐出一口窒懸已久的長氣。”

蔣介石給薛嶽發來賀捷電報,其中也掩飾不住興奮之情:“此次湘北大捷,全國振奮,誠是為最後勝利之佐證,而對於人民信念、國際視聽,關係尤钜。駿烈豐功,良深嘉慶。”

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嶽將軍一時成了國家英雄。薛嶽所獨創的“天爐戰法”成了扭轉戰局、拯救國家的裏程碑,甚至有文章吹捧薛嶽:“他的戰略戰術足以法天地之幽邃,窮宇宙之奧秘,為鬼神所驚泣,人事所難測,無以名之,故曰《天爐戰》。”

對一種新戰法,誇幾句是可以的,一旦被吹捧成“法天地之幽邃,窮宇宙之奧秘”,就太過分了。

趁著長沙大捷的勢頭,第九戰區參謀長吳逸誌連夜組織人趕編了一出現代京劇:《新戰長沙》。在劇中,司令長官薛嶽親自上台,頭戴帥盔,身穿帥甲,前有馬童,後有大纛,上麵大大地寫了一個“薛”字,兩廂的龍套打著“精忠報國”的旗子,也不知到底是劉備還是嶽武穆。參謀長吳逸誌自然也不會閑著,他扮成諸葛亮,頭戴綸巾,手持羽扇,身著八卦衣,也上台盡情玩了一把票。台上玩票玩得熱鬧,台下更是群情振奮,九戰區的官兵們大聲叫好,喊啞了嗓子。

薛嶽和吳逸誌兩人關係極好,他們是保定軍校六期的同學,在東征北伐時期就同甘共苦,是情同手足的生死弟兄。如此說來,戰區司令長官和參謀長關係這麼不一般,相互吹捧一下也是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