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不住火,章公館裏發生慘案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辣斐德路36號。一時之間,國民黨保密局上海站本來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士氣立刻就被打下去了不少,丁恩澤長歎一聲,麵如死灰地瞪著麵前的報紙,喃喃自語:“完了,徹底完了……”。
突然,他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個念頭,趕緊抓起麵前的電話機,剛剛接通,還沒有等接線員開口,就迫不及待地怒吼:“叫行動隊管生馬上來我辦公室一趟!……”
被丁恩澤召見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剛剛得到消息,還來不及對自己的下屬發火,五短身材,麵容瘦削猥瑣的行動隊大隊長管生就隻能沮喪地低著頭乖乖地走進了丁恩澤的辦公室,他發現辦公室裏除了丁恩澤外,還坐著臉色陰沉的副站長鍾向輝。
“站長,副站長,你們找我?”管生明知故問,滿臉賠笑,他偷偷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鍾向輝,心想這個嘴上沒毛的富家公子哥兒怎麼也來湊這個熱鬧,難道是來看自己的好戲的?
“嗯,”丁恩澤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示意他把門關上,然後冷冷地說道:“葉繼春躲在章公館的事除了你的手下,還有誰知道?”
管生茫然地搖搖頭:“據屬下所知,應該是沒有了。”
“你交代的那個人到底可靠不可靠?”
管生嗅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他趕緊用力地點頭:“站長,都是自家兄弟,拜過把子,絕對信得過!”
丁恩澤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管生,越看管生,管生的心裏就越發毛。
“那為什麼共黨對我們的部署會這麼清楚?裏麵都殺人了,外麵你的人竟然一點動靜都聽不到?”
“我……我……”
“趕緊去查,是不是你的手下中有內鬼?盡快把結果告訴我!要不惜任何代價,知道嗎?”
“是!是!……”管生慌不迭地點著頭。
“快滾!”丁恩澤硬邦邦地摔下這句話後,就低下頭再也不看麵前已經狼狽不堪的管生一眼了。
鍾向輝則幹脆把臉轉向了窗外。厭惡之情瞬間表露無疑。
管生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憤憤不平地瞪了鍾向輝一眼,推門暫時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肚子火的管生氣得一腳踹開了門,徑直走向電話機,拎起電話就怒吼道:“給我把鄭大柱找來!要快!……”電話那頭的接線員嚇得一個哆嗦,慌不迭地掛上了電話,沒多久,一臉喜氣的鄭大柱就氣喘籲籲地在門口出現了,他點頭哈腰地看著自己的主子:
“隊長!”
管生一瞪眼,“馬上召集你手下的人,我們要查內奸!”
“內奸?”鄭大柱一臉的茫然,“隊長,你是說我們行動隊?不可能啊,隊長,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混蛋,都這個時候了,還開屁個玩笑。章公館那檔子事兒,搞不好我們倆個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管生一邊說著,一邊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得力下屬,“到時候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可是,隊長,咱弟兄中真的沒有內奸啊,個個對您都是忠心耿耿沒有二心,這一點我可以打包票!”鄭大柱急得漲紅了臉,“再說了,我們行動隊在站裏本來就得罪了很多人,要是這次再折騰得雞飛狗跳的,估計落井下石的人絕對不會在少數。,隊長,你可要三思啊。”
“上峰要查你就去查,屁話說那麼多幹什麼!別的,我自有打算。話說回來,人心隔肚皮,連你的花花腸子有幾根我還搞不明白呢,何況別人。總之,幾個組的人都給我過堂,一個都不準拉下,包括你!”
一聽這話,鄭大柱不由得一個哆嗦,臉色頓時煞白,他不笨,當然明白‘過堂’的意思。
“還愣著幹什麼,馬上去辦,聽到沒有!”
“是!是!”鄭大柱悻悻然地離開了管生的辦公室。
在狹窄陰暗的樓道裏,鄭大柱和李漢年擦肩而過。見鄭大柱麵如死灰,李漢年不由得心中一動,他叫住了鄭大柱,言語之間滿是關切之意:“鄭隊長,出什麼事了?身體不好嗎?要不要我帶你去我的德國朋友開的診所看看?”
鄭大柱這才注意到李漢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因為平時交情尚可,鄭大柱也沒有多想,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李漢年的肩膀:“老弟啊,給人當差,不容易啊。還是你們情報處的日子好混。好好珍惜吧!”說著,他雙手抱拳,告辭匆匆離去。
看著鄭大柱的背影,李漢年其實心裏早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他輕蔑地哼了一聲,心想這幫專幹殺人越貨勾當的魔鬼,倒黴掉腦袋,那也是遲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