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蒂,白崇禧不願與林彪決戰,近距離穿插迂回包圍戰術在這裏已無用武之地。
●宋希濂全線撤退。曹裏懷大意失荊州。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其實不是煮熟的鴨子,而是沒有把鴨子殺死。宜沙戰役總結:成績是主要的。
7月13日,宋希濂見無法抵擋四野強有力的進攻,決定將兵團指揮所由宜昌撤向江南。
四野得此消息後,急令47軍,湖北軍區獨1、獨2師及38軍一部迅速由三麵包圍宜昌,以炮火控製江麵,38軍主力立即在古老背一帶渡江,迂回宜昌對岸唐雞山一線陣地,切斷敵軍逃路。39軍暫集結陽驛至沙洋一帶,準備配合49軍攻殲江陵沙市之敵。
7月14日黃昏,47軍發起對宜昌之敵的攻擊。
頭兩天,戰鬥進展十分順利。139師在炮兵支援下,苦戰四小時,在14日夜占領外圍製高點,殲敵一個營。
141師不甘落後,於15日晨占領城西北之小溪塔、將軍岩等製高點,接著就對南津關敵人發起攻擊。這裏地形複雜,斷絕地很多,易守難攻。激戰三小時,毫無進展,傷亡很大。下午,322團想出用繩子相互牽引辦法,冒著炮火攀登。傍晚,敵人倉惶逃跑,這時候,斷壁之下,141師戰士屍體已堆有一人高。清理完傷亡人數後,幾百官兵一起向死難者鳴槍致敬。這是四野入關以來,特別是攻克天津後,最為慘烈的一次攻堅。
14日,140師占領了古老背,殲敵兩個營,俘敵六百餘人。這一勝利,多少彌補了一些該師前幾天的過失。
14日,38軍114師占領宜昌東南的雲集寺、三元橋,控製了該段江北陣地。
15日,160師及湖北獨1、獨2師進至宜昌東北地區。
15日,38軍112師突破敵人江防,占領南岸的將軍帽山陣地,大部隊由古老背方向渡江成功。
至此,宜昌之敵被三麵包圍,渡江退路已被38軍在南岸安了一個釘子。
15日夜,宜昌124軍軍部。
趙援軍長得知江南岸陣地已被四野一部占領,頓時感到滅頂之災就要來臨了。他抓起電話要通了2軍軍長陳克非,大聲疾呼:
“克非兄,不能再守了,你我隻有合力殺過江去,一旦等共軍燒掉船隻,什麼都遲了。你那邊還能堅持多久?”
陳克非道:“堅持兩天還不成問題,我聽你的,咱們今夜撤吧,共軍攻勢凶猛,你我當年都和共產黨結過仇,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快給宋司令發報,要15軍、79軍在南岸接應一下,南岸情況不明,我還不願掉進長江喂了魚蝦。”
趙援道:“我們還是一起發報吧,我與15軍劉軍長有點舊怨,怕他記恨,你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陳克非道:“隻有這樣了。”
半小時後,宋希濂臨時指揮所。
他要通了15軍軍長劉平的電話。
“劉軍長,我是宋希濂,三鬥坪陣地是不是還在你手裏?”
劉平答道:“暫時還在我手裏,我正準備按你的命令把這一個營撤回來,一起向西。”
宋希濂道:“再堅持一夜吧,趙軍長、陳軍長今夜要過江,你還是接應一下吧。”
劉平道:“趙軍長自稱飛將軍,他飛過長江就是了。”
宋希濂道:“什麼時候了,不要再翻這些舊賬了,還是以黨國的利益為重吧。這時候你不拉他一把,什麼都晚了。”
劉平在那邊道:“好吧,我服從命令,不過,我隻能讓這一個營留下,不能再派人了,如果那邊吃緊,他們也隻好聽天由命,你讓他們快一點,我那個營長可是一員猛將,我還不願意讓他陪著趙援送死。”
宋希濂無可奈何道:“好吧,你盡量讓他們多堅持一下,被吃掉了你不用負責。”
宋希濂放下電話,看著周圍正收拾東西西撤的下屬,深深地悲歎了一聲。危難之中,相互還要拆台,被人一個個吃掉為時不會太遠。他忽然想起黃埔一期的同學、同鄉陳賡來。在黃埔時,他和陳賡私交不錯,如果對手不是四期小兄弟林彪,而是這個陳兄呢?是不是可以有第二條路可走?
但這個念頭隻不過在他的腦海裏閃了一下,旋即就消失了。共產黨人執著勁兒他不具備,陳賡原來是蔣校長的紅人,每次蔣校長請人吃飯,隻要是小輩的,總要叫上陳賡坐陪,就這樣,陳賡還是沒有站在蔣校長的一邊。陳賡救過蔣介石的命,如果那時跟了蔣,現在的職位肯定不在他宋希濂之下。當時共產黨又不成氣候,陳賡就不為所動。他自己呢,開始時也在陳賡的動員下加入了共產黨,不久就自己宣布脫離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如今再想共產黨,是有點不合時宜了。他想了一會兒,叫過副官道:“通知15軍、79軍加快速度,林彪的主力正在渡江,電告2軍、124軍,務必在今晚朝三鬥坪方向突圍,那邊有15軍接應,遲於今晚,隻能另想辦法了。”
下完這道命令,他感到一陣疲乏。這些天實在太累了,林彪的胃口之大,至今想來還是有點後怕,如果再遲兩天,2軍、124軍肯定會軍覆沒,現在在宜昌被困的,就是他宋希濂本人了。他看見屋內的行軍床,倒下去就睡著了。
同一個時間,四野13兵團指揮所。
程子華總覺得有一塊心事沒有了結,想了半天,才明白是掛念著宜昌。這一戰役打得十分窩火,這兩天追得及時,才在宜昌抓住了宋希濂的兩個軍部、一個旅部,如再出點什麼差錯,不好向野司首長交待,更不好向毛主席交待。自塔山阻擊戰後,一直有點背運。平津戰役時,打密雲惹得毛主席生了一場氣,後來一直沒機會幹一個漂亮的活兒給主席爭光,這是很遺憾的事。宜昌之敵還沒被全麵包圍,萬萬不可大意。
他叫過來一個參謀道:“給47軍發報,要他們嚴密監視宜昌之敵,江南之敵已經西竄,這股敵人不能讓它跑掉。”
同一個時間,宜昌2軍軍長陳克非又要通了124軍軍長趙援的電話。
“趙兄,今晚撤退,就不要通知一線弟兄了,一線稍有動靜,想走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你我一定要統一。”
趙援那邊道:“我也正有這個意思。咱們說幹就幹吧,現在就走。”
兩個軍長一商量,就把東西北三麵一線弟兄丟下不管了。
因為敵人撤退時沒通知一線部隊,加上47軍一線部隊覺著宜昌之敵已是甕中之鱉,對敵監視也不很嚴。兵團指示傳到一線時,已是子夜時分,敵人已撤退了兩批。等敵一線部隊也開始撤退時,這才發覺不妙,這時追擊加炮擊也無濟於事,隻好眼睜睜看著最後一批敵人也渡過江去。
16日3時,47軍進入宜昌。軍長曹裏懷,政委周赤萍走在空城宜昌的街道上,心情極為複雜。那時,夜色正濃,兩人很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軍長曹裏懷叫過一個參謀道:“給兵團發報,因我們監視不嚴,作戰不力,宜昌之敵於15日夜全部逃脫。我正擬搜集船隻渡江追趕。”
程子華收到47軍電報,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他在小院內望著蒙蒙發亮的東方天際,體會到了幾個月前毛主席在西柏坡雪地裏不肯回屋的心情了。過了一會兒,他回指揮所道:“給野司發報,宜昌地區敵人已逃脫。沙市、江陵已被我占領,殲敵一個保安旅、四個團。我四個軍正渡江追趕。”
16日晨,開封,四野司令部作戰室。
林彪坐在一張椅子上迎來了這一日的第一縷陽光。3點多鍾,他坐在這裏睡著了。
肖克參謀長一夜沒睡,鄧子恢政委也隻睡了兩個小時,這時剛剛走進作戰室。
作戰參謀拿過13兵團的電報遞給肖克,肖克看過後,遞給鄧子恢道:“要不要叫醒林總?”
鄧子恢一邊看電報一邊說:“都結束了,讓林總多睡一會兒吧。”
作戰參謀道:“參謀長,沒想到宜昌這隻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不是煮熟的鴨子,而是沒有把鴨子殺死。”林彪從椅子上起來,把蓋在自己身上的軍衣外套遞給肖克,又把自己的外套披上,“鴨子難殺,可也怪我們幾個月沒有練習,手生了。這時已不是東北,敵人總想逃,圍城打援的辦法不靈了,你要一個腿,人家先用刀砍下給你,你等人用手來救不行了。宜沙戰役基本告一段落。解放了湖北大片土地,成績還是主要的。”
他走到一麵牆大小的地圖前,用手指著道:“電告程子華,38、49軍推至常德、桃源一線集結,47、39軍控製在宜昌巴東一線。這樣就切斷了白崇禧和宋希濂部的直接聯係。湘貴門戶已開,白崇禧恐怕要回老家了。”
鄧子恢道:“林總,這一段作戰,暴露了不少問題,我看得需要好好總結一下經驗教訓。”
林彪道:“很好。我們對白崇禧太不了解了,他不像是個軍人。湘贛那邊情況怎麼樣?”
肖克道:“15兵團已準備占領瀏陽。”
林彪道:“占領瀏陽後,此戰役也停止,白崇禧左翼已暴露,主力也被驅逐湘贛邊境,兩下夾擊,白崇禧下麵的日子不好過了。”鄧子恢道:“還要盡快把兩個戰役的情況報中央軍委。”
●毛澤東看了看電報道:“白崇禧是個大滑頭,林彪要跟他決鬥,他卻打起了太極拳。自己老命都難保了,你抓他一個孩子做人質,人家能給你送鈔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白崇禧跳出圈套,回廣西老巢。
幾乎和宜沙戰役同時,四野和二野4兵團又發起了湘贛戰役。
白崇禧在鄂西發動機動攻勢時,四野隻有先遣兵團兩個軍在湘贛正麵。陳賡4兵團下屬四個軍在贛江以東。
5月底到6月底,白崇禧苦心經營了湘贛防線。當時,歸他指揮的有九個軍,歸程潛指揮的有四個軍。他把非桂係的四個軍部署在粵漢線兩側地區,以從正麵抵擋解放大軍南進。他的桂係三個軍,則部署在右側稍後的贛江以西,醴陵以東之浙贛路南北地區,以尋有利時機從側翼出擊,若解放軍從正麵進攻時,可以從容向東南或西南撤退。陳明仁兵團的兩個軍則放在長沙、湘潭地區,作為正麵的二線部隊,以備在一線被突破時,掩護其桂係主力安全脫逃。程潛、方天的23軍則被安排在贛西南一帶,負責警戒陳賡三兵團,其餘三個軍則布置在長沙以南,衡陽東西地區,他的華中軍政長官公署就正式設在衡陽。
這個部署明顯存有一種私心,隻是國民黨軍隊內部一貫都是這樣,下屬也就不好說什麼。在這種時候,這種態度,就會導致很多種意想不到的結局。白崇禧對這一點不是很明白。蔣介石是早明白了,可他沒有辦法,不依靠自己的嫡係不行,隻好一再保留嫡係。東北、華北、淮海戰場,這方麵教訓深刻。因此,當顧祝同把白崇禧的布防情況告訴蔣介石時,蔣介石隻有苦笑了。
他對顧祝同說:“白崇禧要吃苦頭的,這種時候了,私心太重是要吃苦頭的。”
他又不能反對這個計劃,無論如何,廣州政府還得靠白崇禧支撐一時。他雖在考慮遷都重慶的事,可心裏也明白那隻是一個夢。但明知是夢,他還是想做它一做,他讓胡宗南退守四川,就是想在那裏有一個嫡係的地盤,一旦國際風雲一變,還可以在那裏東山再起。白崇禧靠不住,雲南的龍雲也靠不住,大陸上還得依靠自己的得意門生胡宗南。
同時,蔣介石又知道這恐怕都是權宜之計,他明白經營台灣才是最終的出路。這些年吃了很多派係爭鬥之苦,因此,他在經營台灣之初就製定了隻用嫡係的方針。他在大陸仍不停唱高調,目的是讓這幾支力量拖延一些時間,為他尋找機會。
反正白崇禧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要竭盡全力的,他怎樣布置就隻好由他了。